第一回走進黃家
離楊柳莊十裏地有一村子叫黃家莊,黃家莊有一村民叫黃茂盛,黃茂盛有三個子女,大兒子叫黃忠厚二兒子叫黃忠實,二人小名叫大黃、二黃,女兒最小叫黃忠娥。女兒雖小但已出嫁,兒子雖大但未結婚光棍兩條。主要原因是家底薄、窮,人老實,隻知道種莊稼向地裏討要,什麼顛蔥賣蒜、耍八條係(做小生意擔的擔子,兩個竹篩分別由各四根穿著繩子的四方木架擔起,竹篩內盛放各種生活小商品,走街串巷叫賣。)或搞什麼投機倒把買賣他們都不擅長。在東陽縣一帶農村孩子一般到了二十歲左右,甚至更小一些大多數都結婚了,最大也不過二十二三。但黃忠厚都二十八了還說不下媳婦,他本人和父母都十分著急,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黃茂盛夫婦到處求菩薩,見人就磕頭見廟就進香。當時說一個媳婦彩禮大約是八百八笑哈哈,還有三金在外搭,他們付出高昂價錢花了一千五,由媒人從外地買了一個很貴的媳婦遊小靈。辦喜事設宴、熱鬧又花了將近一千元。黃茂盛夫婦覺得好容易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大兒子婚姻解決了,這是他們家庭的大喜事是兒子的終身大事,理應這樣大刀闊斧的辦一下,慶賀一下。結果貸了一屁股債,這還不算,遊小靈三天兩頭要趕集要上會要吃要喝,要買這要買哪,總之要花錢又不下地。
遊小靈是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善於察言觀色能說會道的女人,結婚時說她三十一歲,比黃忠厚大三歲,實際上大家看她比這個歲數還要大。有人說遊小靈已經嫁過三四回了,有人說這個女人還有孩子呢,眾說紛紜。今天是東陽縣大古會(大廟會),遊小靈早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好,把黃忠厚的被子揭開說道:
“忠厚,昨天給你說的事準備好了嗎,起床!”
“你說的啥事?昨天忙了一整天耕地、耙磨,直到天黑看不見。”黃忠厚磨磨唧唧的回答道,他光顧地裏做活,早把媳婦說的話忘到九霄雲外了。叭——地遊小靈上去就是一巴掌,黃忠厚馬上反駁道:
“你成天要買這買哪,我不好好做莊稼,哪裏來的錢?”兩人吵了起來。黃忠厚母親聽到立即勸說阻止兒子,並拿出身邊準備給二兒子買布料的一點錢。遊小靈拿到錢提上小包包出了門,在村口大路邊等了一會過來了一輛大貨車,遊小靈迅速攔截到車頭路中,招著手笑嘻嘻的喊道:
“大叔,大叔,我到縣城有點急事,搭乘一下你的車,請你行個方便!”說完她看見從車窗探出頭的是一位年輕人,趕緊又改口道:
“呃,是位大哥呀,我眼拙,對不起大哥。”
遊小靈坐到駕駛室副座位和司機大哥又說又笑,還不斷往司機大哥嘴裏塞糖疙瘩,一溜煙向縣城奔去。
遊小靈這樣的女人哪能屬於黃家,她不過把黃家作為她的人生旅途中的一個旅館罷了,過了一年多她與黃忠厚的婚姻就聾子放炮——散了。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東陽縣為了改善明月山上居民往返上下行路條件,動員全縣勞力上山修路。各大隊按人口比例抽調勞力男女都有,整個工程和人員都由“明月山修路指揮部”管理。當時由於人員多食宿都在山上,大部分勞力都居住在臨時搭建的簡易窩棚裏,這種窩棚非常脆弱,再加上那年雨水特別多三天兩頭下雨,窩棚坍塌事故時有發生,韓梅她們居住的窩棚就發生過一次。
韓梅她們的窩棚坍塌後,指揮部立即調來了搶修隊連夜搶修,清除廢墟,砍伐樹枝,冒雨進行重新搭建。韓梅她們同棚姐妹們也積極配合忙上忙下。在搶修隊裏有一個人最認真最賣力,他把對把粗或者接近對把粗的粗壯樹枝上的所有側枝一律去除掉,隻剩光溜溜的獨一根木料,然後按粗細搭配作為檁條橫置於窩棚上,再在上邊用較細的枝條互相斜撐為屋脊型的兩麵坡型,再在屋脊坡型上蒙上塑料布,塑料布上又用繩子、木樁拉拽固定,以防大風掀翻、刮走塑料布。他自己一刻不停的忙碌著,同時又不斷吆喝著搶修隊其他人抓緊幹。看到這位師傅認真而又忙碌辛勤的工作,韓梅急忙遞上一杯熱水說道:
“師傅,請喝口水,歇緩歇緩。”
師傅聽到一個女人聲音頓時一愣,因為他長這麼大除過母親給他遞過水遞過飯外,再無任何女人對他這樣,自己雖然結過一次婚,但那個女人隻是命令他伺候,根本沒有伺候過他。因而對於女人遞水既感溫暖又感意外,非常敏感,隻是嗯了一聲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又還了回去,他有心思想看看這個女人,可是黑天瞎火看不清。窩棚搭好臨走時他交代道再有什麼問題請找他,韓梅隨口問道師傅你叫啥,搶修隊有人大聲喊道他是我們搶修隊隊長黃忠厚。這是韓梅和黃忠厚第一次接觸。
韓梅和黃忠厚第二次接觸是在山上的灶房,由於勞動大軍不斷增加,灶房也隨之擴大,韓梅工作認真手腳麻利,她在修路推平車或鏟土時總比別人多出力多流汗,多次受到指揮部表揚,在擴大灶房時便調到灶房幫忙。與此同時黃忠厚也來到灶房修建爐灶,這次兩人都看清了對方的廬山真麵貌。因為大家都稱呼黃忠厚為黃師傅,並且韓梅看到黃師傅幹活的認真負責勁,和給她們搭建窩棚的勁一模一樣,她認定這位黃師傅就是黃忠厚。她一邊給黃師傅當小工遞磚塊遞泥漿,一邊主動搭訕道:
“黃師傅,我就是那次晚上你給我們搭建窩棚時,給你遞水的那個人。你的工作真好,我們都很感動。”
黃忠厚聽到表揚心裏暖暖的,又是女人表揚更覺熱辣辣的,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中的活麵對著韓梅,看得韓梅都有一點不好意思,臉上泛起片片紅暈。韓梅的身段、麵貌、聲音都震住了黃忠厚,黃忠厚被震得語無倫次的說到:
“噢,噢,你說的是搶修窩棚的那晚吧,嗯,原來是你?那晚任務緊急,心裏著急胡亂搭建。”
這是韓梅和黃忠厚第二次見麵,黃忠厚在韓梅思想中留下了認真、實在、忠厚的印象,和他名字完全符合。
黃忠厚剛到山上和大家一樣,都是每天在熱火朝天的修路工地掄?頭握鍁把,後來因為建窩棚、修爐灶、搭辦公房的需要,黃忠厚有一點木匠活手藝,便被調到搶修隊。又因他的工作認真踏實,逐步當上了隊長。
修路工程結束之後韓梅仍然獨自生活,韓母看到女兒獨自生活十分心痛十分著急,不斷催促、勸說韓梅找個好人家組織新家庭。她的好友範玉蓮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四處打聽操心張羅想給韓梅找個好人家,最後幾經周折人托人找到了黃忠厚。
範玉蓮和黃忠厚、韓梅兩人約定,今天在她家見麵。今天是1959年農曆七月七日,是七夕節是我國曆史上傳統的情人節,牛郎織女鵲橋相會日,範玉蓮處心積慮選擇這一天,是希望二人能見麵成功。一大早天剛拂曉黃忠厚就興致勃勃的起床,他非常激動,這是他和遊小靈離婚後親自做主第一次和女人見麵,他拿出新買的香皂在臉上搓了又搓,洗了又洗,他要把這幾年“積攢在”臉上的汙垢徹底清除幹淨。平時他洗臉根本不用什麼香皂肥皂,隻是把清水往臉上一澆用毛巾一抹完事,走一走過程。洗完臉後他穿上新買的雪白雪白的短袖衫,穿上筆直筆直的藍色製服褲,登上黑條絨方口新布鞋,在穿衣鏡前正麵、左右側麵照了又照,感到滿意後便提著點心拿著見麵禮——印有大紅牡丹花的嶄新白毛巾,騎著自行車哼著小曲來到範玉蓮家。
範玉蓮把黃忠厚安頓好立即轉身出門叫韓梅。
韓梅正在家拆除清洗過去爺爺奶奶在世時她蓋過的被子,身上沾滿了塵垢,一看到範玉蓮忽然想起了今天她和大黃見麵的事,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去道:
“玉蓮嫂,對不起,我的腦子怎麼啦,竟把你給我說的事忘了,你先坐下。”韓梅說著就拉了個小凳遞給範玉蓮。
範玉蓮心裏清楚,韓梅還沒從過去的遭遇的陰影中走出來,韓梅成天還浸泡在過去苦難的家庭中,她不再渴望任何男性她不再盼望任何家庭,範玉蓮給她介紹黃忠厚時她隻是應付了一句,並沒認真考慮過,她的心事根本就不在這兒,對再婚組織新家庭沒有一點興趣,意誌十分消沉。正因為這樣,範玉蓮才積極為韓梅找對象,一心要把韓梅從苦海中拯救出來。範玉蓮說:
“人家大黃早就來了,你趕快收拾收拾過去見個麵。”
“玉蓮嫂,你說見見麵好?”韓梅還是猶豫不決,不想見,反問道。
“見見好,見見好,成與不成見了再說。你要不去,我的臉往哪兒擱。”範玉蓮看到韓梅吞吞吐吐不想去的樣子,不得不下出將軍令,要韓梅下定決心非去不可。她邊說邊拉著韓梅拍打著韓梅身上塵垢,拿起梳子為韓梅梳理頭發,端過臉盆讓韓梅洗了洗,推著韓梅來到她家。
韓梅和黃忠厚兩人一見都愣住了,韓梅心裏說這不是明月山修路時山上的黃師傅嗎,黃忠厚心裏說這不是山上修建灶房時相見的那位女人嗎。想是想說是說,不由分說黃忠厚在韓梅印象中仍然是那位認真、實在、厚道的師傅,她立即上前伸出手笑容滿麵的主動打招呼:
“黃師傅,是你呀,沒有想到。玉蓮嫂說是大黃大黃,沒想到大黃就是黃師傅你。”
“韓梅原來是你,你叫韓梅,我也沒有想到,範大嫂多次給我提到你的名字,韓梅竟是你。”黃忠厚急忙握住韓梅的手,滿臉堆笑的回敬道。兩人此時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意思,久久,久久,此處無聲勝有聲。
範玉蓮看到兩人是老相識又很投緣,便借口溜了出去。兩人彼此介紹了自己身世,臨別時韓梅還是留有餘地說,都再考慮考慮一星期後決定。但未到一星期兩人就走到了一起,韓梅走進黃家。
第二回粉坊喂豬
黃家莊的粉坊位於村西一個三畝大的場院裏,四周土牆圍起。北邊是一排辦公兼庫房的房舍,南邊是一排作坊房舍,東西兩邊緊靠牆是兩排各五個豬圈。粉坊養豬是一般粉坊的正常做法,因為沉澱粉麵的渣滓是豬的好飼料。這是粉坊增加收入的一個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