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歎,閣內沉默了良久。一睜眼,與座佛老態盡顯,蒼生道:“智心長老,東塵子年已蹉跎,細數往事真是榮辱參半。想當年,師兄西塵子功法無量,卻依舊抵不過妖魚蠱惑,一身道氣被黑氣腐蝕,心智亦受牽連。口打誑語,就憑五宗十三派想要剿滅嶗山,僅憑他一己之力,就可斷言那是癡人說夢啊!”
“既然如此,西塵子為何落得如此慘境”跛腳僧憤憤道。
“一柄凡鐵,怎可殺得死我嶗山真者?”與座佛反問道。
“啊!”跛腳僧聞言大驚,雙眉一鎖,探問道:“言下之意?”
“正邪之間,乃是天造相克,若不能將黑氣逼出體外,西塵子將永遠沉溺。”
跛腳僧閃了閃目,心中豁然開朗,朗聲一笑,爽道:“哈哈哈,西沉東升乃輪回之理,當務之急,確需速速逼出你腹中之苦!”
東塵子一語道破天機,化解了跛腳僧心中積怨,二位尊者推心置腹,再無隔閡。跛腳僧說:“噬心魚一旦在人體內成形,就會與其血脈經絡瓜葛相連,附為一體。也就是說,此時若是將噬心魚強硬取出,魚死必會人亡。但是,萬物總有出處,噬心魚卵既然一直遺留在落霞洞中,那口虎泉自然就是魚的老巢。被種魚者若是連續幾日滴水不進,人可耐,魚卻不及。此時若有泉水作引,噬心魚哪有不入之理?”所以嘛,三日之內,與座佛和陸員外也隻有望梅止渴的份了。
三日之後,大大小小的道士將落霞洞口把守得嚴嚴實實,個個嚴陣以待。落霞洞中燈球火把,亮子油鬆,照耀得洞府內的藏物一覽無遺。聽音,耳中是潺潺水動,尋覓,聲音是從一口黑不溜秋的水缸裏麵傳來。
跛腳僧走到近前,道:“這水缸正是泉口,水流就壓在此缸底部。”誌圓聞言探去,將火把伸進缸內,卻是依舊隻聞水音,滴水不見。他迷惑的撓了撓頭,一臉的不解:“師傅,這口水缸並不算深,卻為何看不見泉水呢?”
與座佛付之一笑:“西塵子的心思從不與東塵子訴說,倒與智心長老言無不盡。”
跛腳僧風趣道:“哈哈哈,牛鼻子言中之意,可是說我與西塵子乃是一丘之貉嘍。”
與座佛接道:“嗬嗬,那樣說來,倒不如說是一箭三雕。”
“哈哈哈。東塵子啊,這口水缸正是西塵子用寒鐵打造,其用意所在,就是擔心噬心魚幼卵外流。而缸口底部有一處殘缺,若是不能將其填補,任憑誰也得不到一滴泉水。”
東塵子接道:“所以,西塵子便將水缸殘缺的部分做成了一方道板,隻有憑此才可使得水缸完整。”
跛腳僧跟道:“若是不能將水缸補齊,虎泉之水卻是滲不上來,僅是一條深不可測的地下暗流,任誰也隻能是聽水興歎!”說著,西沉子的道板便從懷中摸了出來。
西塵子的道板與水缸底部的殘缺嚴絲合縫,等候溢水卻需要三個時辰。幾人挪步洞外盤膝而坐,望著遠方的浮雲,愁海無涯。
一抹彩霞映紅了西方,餘暉殘照,彤彤熙光均勻地塗抹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喜怒哀樂,分外妖嬈。一縷花香勾起了苦澀的回憶,與座佛停止了調息吐納,情不自禁地啟開了眼,惆悵道:“花顏終失色,真情品離合。揮手千裏外,今生永相隔。”
跛腳僧麵色一沉,輕言道:“無風無浪,如何癲狂?”
“智心長老,貧道腹中有魚作怪,功法大打折扣,心中不詳卻算不出個明理,隻感覺不久將要別離千裏,再回首遙遙無期。”
跛腳僧一指夕陽:“日在天邊,抬首可見,風在耳旁,難覓蹤影,心若比鄰,千裏萬裏又有何妨?”
與座佛淡淡一笑:“智心長老,貧道還有一事相詢。”
“你想知道,我如何對孫九子了如指掌吧?”
“正是此事。”
“唉,那一夜,我與西塵子痛飲隔世之酒,兮兮道別,相互囑托。道板上的藏言與寒鐵缸的缺口也都是西塵子親口訴說。並委托我每年初春都要趕往落霞洞一次,因為此季正是魚卵成形之時,若見缸緣濕潤必然是有人得魚。”
“所以,你就發現了孫九子的蹤跡。”
“覺察之際卻也為時已晚,賞月茶樓上的小廝榆錢已經被其所害,而且還被孫九子剝去了麵皮,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你又是如何知曉貧道身上有魚呢?”
“前日,我若不去道觀告知,孫九子的所作所為,你可有心得?”
與座佛一愣,跛腳僧接道:“你東塵子的讀心術何等精湛,若不是噬心魚蠱惑心智,孫九子豈能在你眼前瞞天過海。所以嘛,你身上有魚的事實就如同老夫光頭上的虱子。”
與座佛萎靡一笑,道:“西塵子遺留噬心魚禍種,又在道板上題刻上六字藏言,然後再囑托你來監看事態,串聯來看,前後都是自相矛盾,真乃令人費解!”
跛腳僧點了點頭:“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西塵子絕非庸俗之輩,想必自有一番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