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桃花島,這所宅邸裏伺候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少。前後院通歸一對馮姓老夫妻管著,兩人是金鯉幫收編過來的世仆,數十年來雪千尋見他為人還算忠心,便留他在府裏,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對外,雪千尋化名許禮,乃一介商人,聽說此處風水好便來蓋了座別院。至於園子裏的其他下人,均是八姑娘民間救助的孤女。她們隻知雪千尋出身富貴,每日聽從馮管家吩咐,連八姑娘平時所在的鷹樓都沒上去過。
待君悱之歇息了,赤雎水色兩人忙著收拾東西,其他伺候的丫頭都未經過訓練,做的活兒兩人看不上眼。想著一會兒雪千尋和悱之出去了,還要帶人重新將屋子收拾一遍才好。
君悱之這一覺睡的不甚安穩,許是換了地方,心下覺得煩躁。她心裏清楚,能聽見外屋雪千尋同人說話的聲音,也能感覺到丫頭們輕緩的腳步聲和偶爾低低的說話聲,隻是眼皮卻像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醒醒睡睡的倒比不睡更累人些。
“去請悱兒起身吧,睡多了一會兒用膳該沒胃口了。”雪千尋和木色談完事情,一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出言吩咐道。
如意點點頭往裏間去了,待進了屋,叫了幾聲卻不見悱之有反應,她心下想著女公子昨夜沒歇好,今日睡的沉也是有的。於是伸手輕輕將她推了推,君悱之輕哼一聲,深深吐出一口氣,這才算是睜開了眼睛,隻是目光卻有些渙散,仿佛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如意上前,小心將她扶起來,看了她的臉色問道:“女公子可是不舒服?”
“這一覺睡的竟然累的很。”君悱之接過赤雎遞上來的溫水漱了漱口,也不急著起身,隻半靠在那裏醒神。
赤雎見狀,從架子上取了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替她披上。
雪千尋聽見動靜從外頭進來,見君悱之臉色不大好,向如意問道:“怎麼了?”
腳下輕邁,她人便到了床邊,俯身一隻手掌探上了君悱之的前額,停了一會兒見沒感覺到發熱,臉色才算好了些。
“女公子許是魘著了。”如意在一旁說道。
雪千尋點了點頭,在床邊坐了下來關切道:“悱兒覺得如何?可覺得難受?”
君悱之搖頭笑道:“不過有些擇床,不礙的。”
她還想著去集市上逛逛呢,要是雪千尋覺得她不舒服,一準不肯帶她去了。
“主人,雞汁燕窩燉好了。”解意進屋,小聲對了坐在床邊的雪千尋回稟道。
“送上來吧。”
待解意用一隻翠玉小碗將雞汁燕窩盛了交給雪千尋,雪千尋舀起一勺輕輕吹了,親自喂給悱之。
悱之下意識地就要皺眉,雪千尋見了略一挑眉,緋之隻好認命乖乖張嘴,看得赤雎解意一陣好笑。
東籬雖不似北秦那般對女子諸多苛刻,但也沒有南晉世風開明。北秦的大戶人家,門禁森嚴,許多女眷一輩子隻出過二門幾次,從這戶人家嫁到那戶人家,還要算是一次。長廊套長廊、院子套院子,就是一輩子了。而南晉貴女恣意暢快、飛揚跋扈卻是出了名了,騎馬長安行,鬥詩曲江亭,許多三國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們習以為常。
君惑在君悱之小的時候,也時常帶著她出門辦事,因此悱之對外頭的花花世界並不陌生。可正因如此,這三年來憋在桃花島上療毒,要說不氣悶那是假的。桃花島就算再雕梁畫棟媲美人間仙境又如何,三年來也早就什麼都看膩了。
用過燕窩,赤雎又為悱之換了一身男童打扮後才跟著去了外院,就見解意已經牽了兩匹馬在那侯著了。
雪千尋將君悱之環在胸前策馬慢行,而解意則帶了赤雎跟在後頭。浮雲半掩了日頭,遠處的山邊吹過來的風也是冷颼颼的,官道僻靜,前前後後,目光所及之處,隻有這四人兩馬。
沿坊中十字街一路向南出坊門,又穿過坊間大道,就到了東市所在。越往東市裏走,街麵上越熱鬧,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還間或有小販的叫賣聲傳來。
悱之見外麵行人雖然都遠遠避著自己這四人,但臉上卻並沒什麼驚慌好奇之色,均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或停下來向小販問價,或悠然前行,有種說不出的安然淡定。
“賣花啦,賣花啦,新折的宮花樣子,快來買嘍!”一個婦人的聲音傳入悱之耳中,她不由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穿薑黃衣衫的青年婦人正挎著個籃子在賣絹花,那婦人身上的衣裙雖然都是用布做的,但顏色鮮麗,漿洗的也很幹淨,整個人看起來頗有幾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