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琳娜在他背上敲了兩下,道:“現在好受些了麼?”
無心隻覺莎琳娜的小拳頭其軟如綿,大為受用,閉上眼道:“不成,好像酸痛得更厲害了,你給我揉揉吧,哎唷。”
莎琳娜聽他的聲音越來越無力,隻道他真個有氣無力,哪知給無心揉了兩下肩頭,見他嘴角浮起笑意,嘴裏還喃喃道:“哎唷,越來越難受了,給我胸口也揉揉。”不覺著惱,在他耳朵上重重一擰。
無心冷不丁被她擰了一下,猛地坐起,護痛道:“莎姑娘,揉錯了揉錯了!”睜開眼,卻見莎琳娜麵色不善,嚇了一跳,道:“莎姑娘,你別生氣啊,我真的很難受。”
莎琳娜見他坐起來時哪有半分有氣無力的樣子,怒道:“現在還難不難受?不好我再來擰那邊。”
無心見她著惱,忙賠笑道:“莎姑娘,你真是聖手神醫,遠超羅天益,近比朱丹溪!手到病除啊。”羅天益乃是元初名醫,為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名醫李杲弟子,後來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醫道還在李杲之上。朱丹溪名震亨,更有“一代醫宗”之稱,關於他們治病救人故事有不少,無心小時便聽過許多。莎琳娜也不知羅天益和朱丹溪是什麼人,詫道:“那是誰?”
無心涎著臉道:“羅天益和朱丹溪哪,那都是郎中,醫術高明,號稱‘藥到病除’。我看莎姑娘你一定比他們強得多,他們還要用藥,莎姑娘你的手一到,貧道的病就爽然若失,什麼都沒了。有分教:莎姑娘玉手療沉屙,小道士有心訴衷情……”
他絮絮叨叨地還要說什麼,外麵忽然有人叫道:“海盜!”
這人叫得甚是淒慘,無心嚇了一跳,一掀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道:“莎姑娘,你快回房去!”他頓了頓,道:“要不,今天就睡這兒吧……”
上船時,無心本來想以節約為名,隻要一間座艙,但莎琳娜卻要了兩間。此事無心一直耿耿於懷,引以為憾,現在有了這機會,這句一直想說的話登時出了口。但莎琳娜卻像根本沒聽到,皺起眉頭道:“又有海盜了,不知陳先生鬥不鬥得過他們。”
無心道:“海盜很多麼?”
“聽說單馬錫到滿剌加這一帶海盜很多。”
這時外麵已經一片吵鬧,當中還夾雜著兵器碰撞之聲。無心呆了呆,小聲道:“真是海盜麼?不要這船上就是海盜吧。莎姑娘,你在這裏等著,把門閂好,我出去看看。”
當初四處奔走,無心也遇到過不少剪徑的強人,隻是那些強盜碰到他都算是倒足了八輩子黴,除了真個太窮才鋌而走險的,別的想來劫他,反倒被無心劫走身邊財物。現在雖然在海上,但海盜強盜,一筆寫不出兩個盜字,都沒放在無心眼裏。
莎琳娜見他要出去,急道:“你現在身體不要緊麼?”
無心聽得莎琳娜關心他,骨頭都要酥了,笑眯眯地道:“不要緊的。莎姑娘,你閂好門啊,別讓人進來。”
他走出艙門,上了甲板。這兒是船主與重要客戶住的地方,都是一個個小單間,也還幹淨。一上甲板,便覺一陣帶著鹹腥味的海風撲麵而來,船上的水手正在忙忙碌碌地張起布幕,看去卻不見有海盜。無心怔了怔,心道:“別真遇到黑船了吧。”他見邊上有個人走過,忙道:“這位大哥……”
那人站定了,道:“道長,別叫我大哥,叫我小汪便是。”
這小汪年紀與無心也差不多。無心忙改口道:“小哥,海盜在哪裏?”
小汪道:“眼下還看不到,不過馬上就要過龍牙門了。”
無心一怔,道:“龍牙門有海盜麼?”
小汪道:“是啊。我大伯當初過這裏,幾乎是硬打過去的。聽他說這兒海盜出沒不定,多半聚集在龍牙門。過龍牙門,十趟有九趟要打一場。”他指了指前方,道:“那邊就是龍牙門。我大伯說,那是兩塊高達兩丈的礁石,相交若龍牙,是去單馬錫的要道。這地方海盜聚集,沒想到過了這十幾年還是這樣。”
無心順著他的手看去,現在風有點大了,海麵上波浪一個個湧過來,定睛看去,在浪濤中看到正有兩塊礁石。這兩塊礁石樣子很有點古怪,樣子居然一模一樣,一左一右,正如兩顆巨牙。無心怔了怔,道:“還真有這種怪事。”
小汪道:“海上怪事多著呢,道長,你還是回艙去吧,海盜可凶得緊。”他還待說什麼,邊上有個水手喝道:“小汪,快過來幫個手。”
小汪答應一聲,走了過去。那水手正在將一幅布幕張起來,把邊角綁在船舷上。這布幕很厚實,張起來後將船的兩邊都遮住了,底下則留出一道三尺許的縫隙。那個水手抓住一根繩子頭,這繩子短了點,要去再找一根來接長。小汪從他手中接過繩子,哪知這繩子是浸過桐油的,又沾了些海水,很不好抓。而布幕張得很緊,繩子上吃力甚大,小汪見那水手抓著繩子行若無事,隻道沒多少勁,哪知自己剛接過繩子,卻覺掌心一陣火燙,那繩子竟然一下從他手中滑了出去。他大驚失色,手腳卻快,猛地欠身出去一把抓住。隻是抓雖抓住了,卻不料勁頭大得異乎尋常,他竟然被這繩子帶得甩了出去。蓬萊號是艘大船,現在風浪又大,這一摔下海去,隻怕要凶多吉少,他嚇得怪叫起來。邊上那水手正低頭去揀一根合用的繩子,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正待衝上前去,卻覺眼前一花,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一把抓住了小汪的雙肩,硬生生將他拖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