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法不空施(3 / 3)

“百萬馬可”即是馬可波羅。馬可?波羅是威尼斯人,元初東來,回意大利後出版了《遊記》,記述中國的種種繁華奇異。因為好以“百萬”言之,故當時人大多不信,還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百萬馬可”來取笑。馬可?波羅此時已經去世三十多年了,莎琳娜在佛羅倫薩時也曾讀過他的遊記,當時也覺得文風誇飾,實在有點難以置信。等自己也來中國一次,這才知道馬可?波羅所言大多是事實。聽小汪說他伯父之事,竟與馬可?波羅如出一轍,不禁大有感慨。小汪不知莎琳娜所言“百萬馬可”是什麼,道:“姑娘所言是……”

莎琳娜歎了口氣,道:“先生,不用擔心,令伯父將來定能光宗耀祖。”她跟著無心學中國話,流利是流利多了,不過無心教的盡是些“發財致富”、“光宗耀祖”一類,她也不知這話用在此處並不適宜。小汪聽她說得真誠,甚為感動,道:“姑娘說得是,小人記著了。”

無心在一邊聽得了,卻生了醋意,忙道:“小汪,你有事快忙吧。在單馬錫要停多久?”

小汪道:“在單馬錫一般要停一天。現在海上起了風,隻怕要等風過了才能走。道長,你和這位姑娘一同去岸上逛逛吧。”

無心道:“好吧好吧。”他打發走了小汪,抖了抖手裏的布包對莎琳娜道:“莎姑娘,你下不下去逛逛了?我請客!”銀子在他眼裏如山之重,不過莎琳娜在他眼裏比山更重,倒不在乎這一點小錢。

莎琳娜微笑道:“好吧,我們一塊兒去看看,你反正賺了不少錢。”她在無心跟前總是沉穩厚重,其實仍是少女心性,也是愛玩愛熱鬧的。

蓬萊號已靠上了碼頭。等無心和莎琳娜上了甲板,那些水手已經係好纜繩,正在搬著貨物。見他二人出來,陳耠道:“道長,莎琳娜姑娘,你們要下船麼?”

無心道:“是啊。這船還不走吧?”

陳耠微笑道:“當然不走,今晚便停在這裏了,你們玩個痛快吧。”

“秦道長。”

巴德山戰戰兢兢地叫了一聲。雖然他在海上也有個“鎮海鼇”的名頭,聽起來頗為不弱,但在這個道士跟前,他總覺得膽戰心驚,有種說不出的害怕。

那道士身著一身黑袍,正背對著他坐在一塊圓石上。這塊石頭有三四尺見方,道士坐在上麵穩穩當當,紋絲不動,直如泥塑木雕。巴德山見根本不動,又叫了一聲:“秦道長。”

“失手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巴德山心頭一震。其實也根本不用說什麼,平時得手了,總是大包小包,大呼小叫地回來。這天這般無聲無息,偃旗息鼓地回山,自然是失了手。巴德山點了點頭,馬上省得對方並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忙道:“秦道長,對方不是等閑之輩,您給我那道止船符居然沒用。”

雖然那道士一動不動,但巴德山還是覺得眼前似乎花了花,仿佛那個背影也微微一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道:“是我看花了吧?秦道長難道也會失態?”平時這道士給他符籙,入海一用,從無失手過,他對這道士也敬若天人,隻覺這道士幾乎與神仙一般,從來不覺得他也會失態。

“是你用得不得法麼?”

巴德山急道:“不會,不會,我都是照著道長您說的一步步做的,沒半點差池。不過,”他頓了頓,道:“那艘船原先也已動彈不得,不料突然有兩道火光飛下來,船就馬上會動了。”

他話音剛落,眼前忽地一暗,待定睛一看,卻是那道士已站了起來。風正刮得大,將那道士的一身黑袍吹得飛揚起來。他不由吃了一驚,心道:“這怎麼回事?”那道士來此地也不算太久,平時不管刮風下雨總是對著那深潭打坐,坐下後便從不曾起來過。他正在詫異,卻見潭中的水“咕咕”有聲,一個個水泡正不斷冒上來,有一隻甲魚已浮起了水麵。他心猛地一沉,驚叫道:“秦道長,饒命啊!”

他叫得響,那道士出手更快,手一掠,甲魚已被他抄在手上。這甲魚有個幾年了,背殼長得青光光的如石頭一般,上麵卻刻著幾個字。

那正是巴德山的生辰八字。道士左手捏住甲魚的身子,甲魚伸長了脖子想咬人,卻怎麼都咬不到,他嘴裏喃喃地念著什麼,右手小指向那甲魚脖子劃去。巴德山已知自己命在頃刻,隻是拚命磕著頭。他磕得極重,前額已經磕破了,血流得滿臉都是,可巴德山渾然不覺,仍是拚命磕著頭,道:“秦道長,念在我從不出差錯,饒我這一次吧。”

道士的手指本來已將觸到那甲魚脖子,忽地停住了,道:“你知罪麼?”

巴德山聽這道士話中已有轉圜之意,見到這一線生機更不能放過,又重重磕了兩個頭道:“小人知道。道長,您再交給我吧,我這回定不會出錯了。”

道士歎了口氣,道:“知罪就好。”

他的指甲忽地紮入那甲魚的脖子。指甲留得很長,便如一片利刃。甫一刺入,巴德山的脖子也像被一把無形的利刃割開,鮮血猛地噴了出來,人也重重摔倒在地。旁邊那些海盜都是刀頭舐血的亡命之徒,見此情景也不禁個個直打寒戰。這回其實是道士的符籙被人所破,並不關巴德山的事,但這道士說殺就殺,他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道士掃了一眼,將手中的死甲魚往潭中一扔。這死甲魚剛入水,忽地有十幾隻甲魚撲上來撕咬。隻一瞬,那隻甲魚已被撕得七零八落。道士看著潭中甲魚的殘屍,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