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兩隻飛鳥嘰喳著劃過晴空,躥開幾朵浮雲。
碧藍的天與枯寂的地在遠處合成一道縫,那縫裏有故人的身影。
雲棠注視遠處良久,才緩緩回身離去。
沒走幾步,聽到有人呼喚,雲棠循聲望去,那人風塵撲撲的向他跑來,站定後喘喘息息的說了好多事,問了好多話。
雲棠默了片刻才對著遠處的地平線歎了一聲“她說最遺憾的事就是沒給你留個孩子。”
一,
人間三月,草長鶯飛。
雲棠府裏的桃花開的熱熱鬧鬧,美人在亭撫琴,一派祥和春光美景。
奈何靜美良辰愣是被幾聲瓦碎驚破,隨即一聲輕笑,“你們如此快活,怎的不叫上我?”
雲棠蹙眉苦笑,“弟妹回回不走正門,我這屋頂都要禿了。”
亭外設有小席,幾盤點心一壺好茶。席上坐有兩公子,一個是風流倜儻的雲棠,一個是氣澤如玉的傅頤,左右兩側各有一美人服侍,好不愜意。
雲棠口中的女子,上來就拎起正要給傅頤喂點心的美人,嘖嘖歎道,“雲兄有所不知啊,我夫君可不喜歡這款的。”然後自顧倒了一杯茶,嚐了一口,歪頭對傅頤彎眼道,“這茶不好喝,我剛得一珍品,特意接你回家嚐嚐。”
是了,那女子是傅頤的妻,桑錦。
看到桑錦,雲棠就額頭作痛,當然疼的不隻他一個。
正逢亭中美人一曲畢,傅頤扶著也作痛的額頭,對著亭子那邊微笑,“不錯。”
桑錦瞥了一眼那美人,盈盈笑道,“我也有一技,比彈琴的厲害多了,在座想看不想看?”
雲棠眼皮跳了一下心生不妙,果然桑錦揚起衣袖,一雙小月彎刀在掌風下疾速旋轉,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麵前的桃樹瞬間禿了,桑錦收勢間,漫天桃雨灑下,五瓣一朵,完完整整,落英繽紛。
雲棠先是訝色後是心疼,拉了拉傅頤的袖子,難受道,“救一救我這園子,傅弟你還是先跟她回去罷。”
桑錦不是傅頤原定的良配,傅頤是她搶來的。
桑錦是護國將軍桑廣的幺女,自小在邊疆軍營的長大,12歲就跟著父親,征戰四方,15歲才隨兄長班師回朝。
皇城每年二月初二,都會在訓兵場舉行比武大賽,拔得頭籌者,可以向皇帝討一個嘉賞。
那年她16歲,擂台上一雙小月彎刀,耍的出神入化,沒有人贏得過她。
皇帝問她想要什麼,她誠懇叩請皇帝賜婚,賜她與傅頤的婚。雲棠現在還記得,皇帝點頭那刹那,桑錦嘴角咧的比太陽還燦爛,頰邊梨渦熠熠生輝。
傅頤是宰相慕仲收養大的,與相女慕遮是青梅竹馬。他登科做了禮部侍郎自立府門後,兩家就定了媒妁之言。隨著桑錦的搶婚,這媒妁之言頓時成為市井街坊裏的談資笑料。
幾朝晨拜,每每是慕相聯名大半朝臣,老淚縱橫的啟奏。而傅頤在皇帝寢宮前積了半尺雪的台階上跪了數天,大病一場,不能下床。
那時雲棠聽說傅頤拒絕進藥還特意去探望,瞧了場將軍府上送來的藥材補品,統統被攆出去的熱鬧,不禁調侃道,傅弟革命意誌堅決的很呐。
後來又聽說某天夜裏有人翻進了傅頤屋子,將他的嘴捏開,強行灌了幾大碗湯藥。
不到四五天的功夫,府上就有人來報傅頤無礙了。
雲棠感慨,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二月末,將軍府設宴,請了京都的所有權貴及女眷,雲棠也在。
桑錦相貌不是最出眾的,獨仗著骨子裏沁散出的颯爽恣意,在一幹女眷中頗有辨識度,隻一眼,就先被她周身將相英氣所震懾。
席上,桑錦挽起發,提起小月彎刀,起勢,旋身,翻轉,七七四十九套刀法,每一個動作都渾然天成,淋漓盡致,似一樹紅梅在泠泠細雨下綻放,絢麗,燦爛,繁華。
席間,傅頤歎道,被強灌的湯藥嗆的死去活來的幾個夜裏,他雖沒看清來人模樣,可依稀記得那殘留的淡淡的清洌梅香。
雲棠唔了一聲,此刻他也聞到了,淡淡的,若有若無,是桑錦身上的,忍不住笑出聲來揶揄傅頤,“秀才鬥不過兵,還是從了罷。”
盡管隔著無數人的反對,他們終究在三月初八那天,完成了大禮。
長安百步絲竹響,紅妝十裏桃花開。
婚輦按著公主的儀仗,風風光光的饒了長安一圈。
雲棠至今懷念那日的喜酒,美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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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短篇來說,楔子這種東西,我真的很想加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