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小狐被老奴扛在肩上,周身酸麻,動彈不得,四周雲氣濃的大雨一般,難以見物。也不知走了多遠,隻覺身上一動,那老奴大步跳起,便來到一座石洞之內,將羿小狐放下,取出火石,點著了一盞油燈。石洞內寬敞明亮,如一間臥室,家具床鋪一應俱全,中央油燈燈光搖曳閃爍,洞外雲氣遇到燈光便四散化去,消失無形。
老奴將羿小狐放在地上,自己獨自站在洞口,向外望去。
羿小狐活動活動筋骨,見洞內寬敞舒適,溫暖如春,反而有些驚奇,問道:“前輩,這洞外寒冷刺骨,洞內卻十分溫暖,這是為何?”他也隻這老奴不是一般人物,所以喊一聲前輩。
老奴盯著洞外答道:“外麵陰氣太重,所以寒冷。”
羿小狐又問道:“這洞內陰氣不重嗎?”等了半晌,不見老奴回答,便站了起來,也向外麵望去。這一望,隻覺得洞外雲氣翻湧,如驚濤駭浪,迎麵打來。羿小狐吃了一驚,蹭蹭蹭後退幾步,撫了撫胸口,直道古怪。見石室內有一座石床,嘿嘿一笑,便褪下鞋襪,癱倒在床上。
老奴提醒道:“你還是打起精神的好,否則小命不保。”
羿小狐笑道:“這石室內莫非住有野獸?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老奴道:“你三句話離不了吃,若不是你宰了那隻白鶴,也不會有這般罪受。”
羿小狐奇道:“那白鶴是什麼來頭?碰也碰不得。”老奴卻不在搭話,走到石室中央,盤腿坐到油燈之下,閉目養神。
羿小狐呢喃道:“你若累了,也在這床上躺一躺吧。”見那老奴似已入定,心中老大不快,嘟噥道,“這裏的人,說上一句咽下一句,當真無趣。”四肢攤開,躺在床上。他又困又累,加上白天被吊了半日,早已是疲憊不堪,一沾了床,便精神鬆懈,放寬了心,片刻之中,竟有些懨懨欲睡。
羿小狐睡夢之中,聽得耳邊有人低聲哭泣,起初像一小小女童,躲在角落裏暗自嗚咽;後來聲音漸大,如一個二八少女,在腳邊幽幽抽聲;再後,竟似一位中年婦人,趴在羿小狐耳邊呼呼悲鳴。羿小狐聽得頭皮發麻,渾身打戰,猛然一驚,從夢中醒了過來。在石室內掃了一圈,見那盞燈火仍在洞內搖曳不停,老奴依舊在燈前坐定,燈火閃爍,照的他的臉上,恍惚間仿佛少年。
羿小狐長長吐了口氣,暗自嘀咕道:“想是累了,才會在夢中聽到人哭。”
那老奴突然開口道:“天剛入暮,時候還早。長夜漫漫,長夜漫漫啊。”
羿小狐忽然做起,問老奴道:“前輩,這山穀到處藏著古怪,還請你發發善心,告知一二。”
老奴長歎一聲,道:“隱龍溝內,常有鬼哭;白晝不見,天陰則聞。今日恰逢天陰無月之日,你還是打起精神的好。”
羿小狐聞言,不敢大意,起身離席,來到老奴身旁坐定,拱手道:“請前輩示下。”
老奴道:“隱龍溝內飛瀑傾瀉、阻絕道路;每逢天陰月黑之際,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所以人稱鬼穀,隻是這哭聲卻仿佛來自幽穀深處,又似乎源自天外。任你三山五嶽、五湖四海,九州之內再無這等風聲。倘若這風聲隻是野獸叫喚倒也罷了,可這風聲之中似乎另有蹊蹺,許久以前,山下村民也有進穀來的,隻是一聽到這風聲,便受不住了。過幾日往往從飛瀑中漂下他的屍體。”羿小狐聽得心驚膽戰,暗暗說道:“這山穀有這麼離奇?”
老奴又道:“隱龍溝向以鬼穀之名傳於四海,鬼穀鬼穀,你道這名字是假的嗎?”
羿小狐道:“既然如此,我們堵住耳朵不就聽不到了。”
老奴道:“這聲音既非發於口中,也非出自山林,堵也堵不住,擋也擋不了。”
羿小狐道:“那麼,我們如何挨得過去?”
老奴道:“隻好打起精神,穩定精神。”說罷,閉上了眼睛,雙手交疊,手心向上,漸漸入定。
羿小狐知道他是在修習自己的內功,心想:“這個法子倒不錯,運起功來,心無旁騖,自然能抵禦這些邪魔外道。”這下也依葫蘆畫瓢,學做他的樣子,雙腿盤膝,閉目靜坐,按照鍾無豔所傳的心法,靜靜練功。
鍾無豔自離了隱龍溝穀口,徑直奔入莊院,來到鬼穀房門前,朗聲說道:“晚輩鍾無豔拜見鬼穀前輩。”房門吱呀開啟,張良自門內走出,說道:“家師已經睡了。不知鍾姑娘有何要緊事?”
鍾無豔道:“請上複尊師,羿小狐已被帶到鬼穀之中。”
張良點了點頭,說聲好。鍾無豔向門內看了一眼,似有話說。張良道:“鍾姑娘不必過於掛心,一切話語等過了今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