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先生信步庭中,他身旁隨了一人,正是昨夜夜觀星象的白衣少年。
“黃蠻說有個心性不錯的孩子在我書房中,你隻怕認識,當年那個與你一同在學堂外偷聽的少年。”
冬喬歎息:“有些年未見了,先生不是曾言,我之一道,要登山頂,需了卻凡塵俗事,免得以後登山路上荊棘坎坷。”
教書先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卻不再多言。其實相對於麵前的冬喬,他其實看重曾經那個隻在學堂念過兩天書就說“酸文無用唯雙拳無敵”的兵家少年,隻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
宋蕭並不心浮氣躁,如枯樁般站立。相對同齡人而言,他的心性已算上等。老瞎子曾教他走棋時曾說了一句“忍辱偷生”,如果當時不是老瞎子點頭含笑,他都隻怕那句話是在罵他。
門開了,進來了兩人。教書先生長袍加身鬢發輕束,每走一步都要停頓一刹,落入宋蕭眼中,自然隻以為教書先生恐怕腿腳不便。
不過宋蕭更多目光卻是投降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淺眉鳳目,凝脂如玉,光是一張狐媚臉就足以勾心奪魂,若其再顰顰一笑,隻怕該顛倒眾生了。
冬喬再次見到這個當年供自個兒踩了無數次肩膀的窮酸少年,心中談不上歡喜,也沒有厭惡,她再看他時,已然不是同類人。所以,她隻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
教書先生坐下,打量著宋蕭,實際上作為桃鎮二守之一,他不明白那個舊友為何會看中麵前這個毫無根骨可言的少年,他曾耗費大精力推演過來龍去脈,但終究隻是尋常。
“聽說你有東西交與我?”
宋蕭不敢怠慢,連忙將老瞎子托付的錦囊從懷中掏出,親手遞過去也不是拋過去也不是,隻得輕輕放在棋盤的空白一角:“盲老說這錦囊要先生親自打開,外人開了,會有大難!”
教書先生伸手拿起,錦囊這樣的東西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已經多年不曾見過。他們並非世俗江湖中滿口胡謅的神棍騙子,老瞎子何必如此,有事直接傳音豈非更好?
他正欲打開,隻覺得冥冥中心神恍惚,頃刻間連忙掐指,道眉微揚,卻還未算出個一二,外麵傳來驚雷滾滾,晴空霹靂。
他連忙起身,麵色微沉:“冬喬,隨我出去!”隨後才想起房間中還有宋蕭這麼個人,“罷了罷了,你也一同前去吧!”
書房外麵,學堂前圍觀了許多學子,他們瞠目結舌,抬頭仰望天穹,隻見朗朗晴空竟黑雲壓城,黑雲中雷霆大作,隱隱約約,一條赤色虛影在其間翻滾撲騰,仿佛要破雲而出。
三人立在庭院中,舉目而望,皆被這一番奇景所震驚。
冬喬無意中玉指輕攆,她習得了先生的占星之法,見此玄妙異象自然忍不住要試探一番功力,卻是猛然間臉色蒼白,一口猩紅吐出。
教書先生連忙出手一掌拍其後背,又點七大穴道,這才替她穩住了傷勢。
她神色虛弱,輕問道:“先生,這是……”
教書先生臉色陰鬱,雙目炯炯,直視著天穹,目光穿過黑雲壓過雷電,想要看清楚那赤色虛影的真麵目,卻以他的境界竟然也雙目欲眥。
好在那天上異象來得迅速,去得也迅速,頓時間便雲散雷消,一切又恢複如常。
教書神色不能平靜,這幾日來他夜不能寐,總覺得這次的桃鎮變故比之以往要強烈千百倍,仿佛除了他們這些山上客外,冥冥之中還有另外一隻大手在推動著一切。他對著冬喬道:“如此天象,我需要回房擺卦一場,喬兒,你先送宋公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