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遊嘉樹寢室外麵的食堂沒有了往日的吵鬧。原本可以好好午睡的他還是提前了半小時起床。對麵的王亞天取下耳機伸了伸懶腰:“這麼早去占座?發個微信給詹仰泰和馮豫冕就好了。”遊嘉樹一邊把手伸進外套的另一隻袖子,一邊穿鞋:“你打遊戲打昏頭了,‘刑不良’的課去晚了,後三排就全滿了。”剛才還歪著頭優哉遊哉的王亞天一聽,立刻坐直了身子:“哎呀,等等我。怎麼這麼快就到星期五了,”王亞天一邊收拾一邊抱怨:“別人都是準備自在過周末,我們卻是難逃黑色星期五。”“你快著點吧,我已經曠過他的一堂課了,現在是重點‘清查’對象,說不定下午就要算賬了。”“來了,來了。我這《王者榮耀》玩得正爽,真是可惜了。”王亞天不舍地退出了手遊。
兩人所在的宿舍距離j02教學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騎個小黃車10分鍾就到了。為了保險,遊嘉樹還是決定提前走過去,既不會太早,也不會占不到座。王亞天揉揉眼睛:“詹仰泰和馮豫冕也真是的,每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遊嘉樹擺擺手:“算了,不能怪他們。詹仰泰是學生社管中心(社團管理中心)的負責人,周五正是他組織所有社團開會的時候,吃午飯都沒回宿舍。馮豫冕老是在圖書館學習忘了時間,怎麼會記得占座的事。”王亞天疑惑地問道:“‘泰山’我就不說了,一個星期沒有幾次是跟我們一起走的。‘玉麵馮’怎麼比上學期還用功?就因為沒拿到一等獎學金嗎?”遊嘉樹搖搖頭:“不知道。估計是憋著口氣吧!他門門課都優秀,就是英語總上不去。他口裏不說,心裏肯定不服氣。”王亞天一邊走一邊看著手機:“也難怪,要不是英語太差,他也不至於到這所大學來。”遊嘉樹見他不搭理自己,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教室裏搞不好又沒信號,還把你的寶貝帶出來幹嘛?”王亞天連忙去搶:“別鬧,剛換的裝備。”遊嘉樹把手機左手換到右手就是不給,王亞天急得捏住了他的手腕。兩個人個頭差不多,遊嘉樹被抓得時間長了,忍不住“哎呦”一聲,乖乖放下手來。王亞天一邊收好手機一邊看著他:“少來,明明是腳受傷弄得跟手受傷一樣。”遊嘉樹甩甩手臂:“本少爺回來再取你狗命。”王亞天笑起來:“你不是不玩王者榮耀嗎?怎麼也想上場表演了?”遊嘉樹低頭整理袖子:“以前我玩遊戲玩得比你還狠,隻不過,後來被某人治好了。”王亞天壞笑著:“女朋友?嘖嘖,愛情真是功德無量。你要好好感謝她,她比你爸媽還牛。她現在在哪裏?”說話間兩人就距離教學樓不遠了,遊嘉樹沒有回答。
周五的下午,很多學生早就找理由離校自嗨去了,中文係和其他幾個文科班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因為教思修(思想道德和法律基礎)的邢老師上學期嗓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幾個班的思修課就挪到了大一下學期。原本可以容納200人的大教室後麵幾排是搶手座,晚來20分鍾就隻能坐到靠前的位置,準備時刻提心吊膽地迎接他的提問了。因為他每節課必點名,院裏的黨委書記、黨委副書記偶爾也會來查勤,平時成績又占總成績的30%,所以大家不得不早早來占座,隻求順利熬過前13周。因為嚴苛,本名邢國良的他被大家叫出了許多綽號,遊嘉樹口中的“邢不良”就是其中之一。後麵幾排已經坐了一些人,遊嘉樹挑了個後排中間的位置,王亞天坐在他旁邊。遊嘉樹在自己左邊放了兩本書,王亞天把書拿了過來:“不用替他們倆占了,他們上思修課都是主動回答問題的。有他們擋著火力,我們就好過了。這麼好的位置留給有需要的人。”剛說著就有一男一女在哀嚎:“這個點過來怎麼還是占不到。”王亞天趕緊指著遊嘉樹旁邊:“這裏沒人。”
下午一點五十五點分,邢國良提著黑色電腦包準時走進教室。他是一個精神矍鑠的中年人,據說在這所學校教了十多年的思修課。四十來歲,個頭略矮,高鼻梁上架著一副淺框眼鏡。眼鏡後麵那雙不大的眼睛總是四處掃視。不知道是不是平時說話太多、動嘴太頻的原因,嘴角不留一根胡子。頭發倒是很多,遊嘉樹一直懷疑他是不是植過發。人文學院的黨委書記一直很尊敬他,甚至會專門來聽他的課。也正因為此,大部分學生甚至不敢明裏遲到,這個大教室也難得的坐得密密麻麻。於溪月和室友們也提前5分鍾進來了,因為劉淩薇是班長,這回輪到她幫邢老師提前打開投影儀等教學設備。
兩點,上課鈴響了。插上u盤,打開ppt,一番搗鼓後邢不良就開始準時講課了。遊嘉樹在兩本書之間夾著一本軍事小說,王亞天是夾著手機和別人發微信聊天。雖然是坐在裏麵,兩人還是不敢放鬆,時不時都要抬頭注意一下情況,以防“邢不良”下來走動。“我們今天這一章講的是‘追求遠大理想 堅定崇高信念’。講到這裏,說句題外話,古代的讀書人經常為‘刑不上大夫’而感到自豪,所以很多人的終生目標就是考科舉中狀元,成為其中的一員。其實這種優待士族階層的做法正好體現了古代法律的缺陷。法律講究的是公平,不能因為他的身份而改變準則。但是很多上層知識分子也的確為國家做了很多貢獻,也有人認為應該功過相抵,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有誰能說說對這件事的看法嗎?”下麵沒有人回答,邢國良推了推眼鏡,環顧四周:“左邊第四排那個穿紅衣服的男生。”一名穿紅外套的男生硬著頭皮站起來,手裏還在左右翻著書。邢國良看著他:“不用翻了,我說的是題外話,”等了一下他又繼續說道:“答不上來也沒關係,你把我剛才的問題再複述一下就可以坐下。”男生尷尬地站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支支吾吾地開口:“我隻聽到老師剛才說什麼,邢大夫(daifu)。”邢國良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他說邢大夫。”旁邊的好事之徒高聲複述了一遍。話一出口,全場都哈哈大笑。剛才凝固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沒反應過來的人還追問旁邊的同學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好戲。邢國良自嘲道:“我這個‘邢大夫’也治不好你這個‘紅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那個男生早就半彎著腰,伏在桌上不敢看他了。邢國良看了笑的大聲的人,意味深長地說:“有什麼好笑的,你們跟他一樣,身在曹營心在漢。隻不過他比較倒黴,被我點起來了。有些人上次課沒來,我再說一遍規矩:我的課不準遲到早退、請假曠課。平時成績占30%。回答問題主動積極,並且回答得好的,可以下課後到我這裏報名字,我會給你們加分。僥幸想走的,我也不攔著。曠課三次以上即使你能重考,平時成績也別想我多給分。如果重考你過了,算你走運。沒過的話,學分丟了不說,對不起,你的考卷就是你大學四年的把柄。現在我手裏還有你們學長考砸的試卷,下堂課有多餘時間的話給你們念念。”這話正說到遊嘉樹的痛點上來:“邢不良”出題和批改試卷都不馬虎,如果平時成績太低,最後期末考肯定過不了。暑假留下來重考就太不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