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光閃爍的夜晚(1 / 3)

張家莊從互助組進入初級社的階段較之全國還是比較緩慢的。

初級社是初級農業合作社的簡稱,也叫土地合作社。它是以從事農業生產為主的合作經濟組織。亦稱農業合作社,簡稱農業社。在中國,它是在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的領導和幫助下,由勞動農民在自願互利的基礎上組織的合作經濟組織。它實行統一經營,即統一計劃,統一使用社員的土地、耕畜、農具等主要生產資料,統一安排和使用勞動力,統一分配產品。農業生產合作社是引導農民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重要經濟組織形式。按照生產資料公有化程度,可分為半社會主義性質的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和完全社會主義性質的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

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主要是建立在生產資料私有製基礎上的一種合作形式。村民將土地作價入股,由自然村統一領導組織經營,將耕畜與大中型農機具等生產資料歸村社統一使用,其參入的村民通稱為社員,社員參加由社內統一組織的分工勞動。初級社的總收入,在扣除當年生產費用、稅金、公積金和公益金以後,所餘部分分給社員,作為社員的勞動報酬和土地等生產資料的報酬。初級社同農業生產互助組相比,有很大不同。雖然土地和其他主要生產資料仍是私有的,但由於實行統一經營,並且積累了公共財產,因此具有了半社會主義性質。它是合作農業經濟的一種形式,是中國農民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決定性步驟,也是體現“共同富裕,共同提高”的社會優越所在。

張家莊成主互助組是從解放那年開始的,那一年家家都有了屬於自己的土地,但有些家庭沒有勞力,地方政府就采取了相互幫帶的措施,動員黨員幹部對個別缺少勞動力的家庭實行互助互幫,形成了互助組的形式。那時的小狗子雖然隻有十四五歲,就已經是個半大勞力了。小狗子的母親死得較早,頭上的哥哥也在一場痢疾中喪失了性命,全家就是他與老爹相依為命,土改時期這父子兩都算得是全壯勞力,因此工作組還沒有動員,就主動把朱彥夫和張嬸兩家作為了家庭的幫助對象。由於他思想進步較快,還沒到十七歲就參加了村裏的基幹民兵,十八歲就被當選為民兵排長,原民兵連長張二孟被提拔為村長後,他就開始擔任民兵連長職務。進入初級社以後,他一邊率領民兵搞軍事訓練,一邊領導社員參加集體勞動,集體勞動是隨著季節統一安排的,有很多閑暇時間,他就利用這些閑暇幫幫老對象或者到山裏弄些山貨搞些額外收入。在替朱彥夫尋找弟弟朱彥坤時,他發現蒙陰縣的山棗很有市場,而野生的山棗恰好在這裏到處都是,尤其是碰到好年景,隻要舍得下力,隨便一兩天就能搞好幾百斤。這次朱彥夫搞圖書室,他見朱彥夫的母親獻出了棺材板,還傾其所有連新媳婦辛辛苦苦喂大的肥豬都抬去賣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覺得他很無能,為找朱彥坤白白花掉了朱彥夫一百一十多塊錢,最後還得依靠馬縣長出麵才把人弄回來,他認為他的無能給朱彥夫造成了很大的經濟損失,雖然朱彥夫毫無責怪之意,但他心裏卻是個疙瘩。所以,他在思索一夜之後就決定把打回來的野棗變成錢後來做一愧疚的補償。

小狗子的野棗個大,味甜,每斤能賣3分錢,很受市民歡迎,僅僅大半天時間,兩百來斤山棗就一粒不剩。拿著賣下的六塊多錢,小狗子的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活,如果再回家跑這麼幾趟,就能搞個二十多塊,這錢掙得簡直是忒容易了。小狗子夾著空麻袋,他舍不得買口飯也舍不得買口水,東張西望地想找個廁所方便一下就往回趕。

城裏不比鄉下,找個廁所也難,東瞅瞅西瞄瞄,就是找不見廁所的影子。體內的儲存到了極限,連走路都得提著一口氣,尋找廁所成了小狗子最大的事情。街上到處是人,到處是房子,就是看不到一個背閑處,如果在鄉下,隨便找個什麼地方就能解決問題,看來這城裏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小狗子提著氣,邁著說不出的焦急,一拐彎總算看到了一處青磚圍著的露天廁所。小狗子幾步跨過去,習慣地咳了一聲,聽不見裏麵的什麼反應,就一邊拽開褲腰掏家夥一邊往裏邁腳跑。進茅房咳嗽是山裏人的習慣,山裏茅房大多不分男女,上茅房前先咳嗽一聲,如果茅房裏麵有人,也會迅速地咳嗽一聲,一聽就知道是男是女,如果裏麵沒有反應,就說明裏麵沒人。城裏廁所不同,就是那麼一個共用便池,中間用一堵牆隔開,這邊放個屁,那邊也聽得清清楚楚,唯一的標識就是外麵有兩個不同的字。這小狗子認不得字,咳嗽過後沒聽到裏麵有什麼反響,就這麼一闖,就闖出禍事來了。

這是個小廁所,裏麵隻有兩個人的位置,小狗子衝進去正好裏麵有兩個女人,小狗子發現時車轉頭就往外走已經來不及了,他是握著家夥掃射著跑進來的,根本就沒有想到裏麵會有人,更沒有想到裏麵是女人的專用之所,那不受控製的尿液直接澆到了一個女人的臉上。這城裏人本來就比鄉下人高貴,豈能受這等侮辱,所以在一陣驚叫之後,兩個女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來扭住了小狗子,小狗子一聲接一聲的“對不起”換來的是劈裏啪啦的耳光。小狗子沒敢還手,把尿澆到人家的臉上是輸理的事情,讓人家解解心頭之恨在情理之中,誰知這城裏人偏喜歡趕熱鬧,隻是片刻工夫就把小狗子圍得水泄不通,人群裏有尖酸刻薄的還上綱上線,把小狗子的行為說成是調戲婦女的流氓行為,大家推波助浪,驚動了公安。公安人員把小狗子帶到了公安局,要他交代行為動機。小狗子覺得這事很丟臉,連姓名也不願說出來,一個堂堂的民兵連長光天化日之下把尿尿到人家女人的臉上,這要是傳出去臉往哪放?更不能丟了張家莊的人。所以任憑公安人員怎麼詢問,他隻是不予理睬,一個個英雄事跡鼓舞著他的堅強不屈。越是他不交代,公安越是認為他有問題,甚至把他當作身份神秘的特務來對待,隻要不搞清楚就不放人。

小狗子在第八天才垂頭喪氣地回到張家莊,對朱彥夫他什麼都沒有隱瞞:“真是丟人,連個男女廁所都分不清,要是有你那一肚子墨水,說啥也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丟人啊,彥夫哥,以後你就教俺識字吧。”

朱彥夫被小狗子的懇切要求喚醒了行進的方向:現在張家莊五百來號人口,能真正會認識男女兩個字的人太少太少了。象小狗子這樣因為不識字出門出洋相的人絕不止小狗子一個,何不利用自己有點文化的特長,在這裏開辦一所農民夜校呢?創辦圖書室脫離了地方實際,創辦這個夜校會不會也不太現實?現在方圓三十多裏隻有中莊有一所完小,上學的孩子並不多,幾乎所有的女孩子沒有一家送去學校,人們習慣地認為女孩子長大是別人家的人,隻是圍著男人圍著鍋台轉的,根本用不著學習識字。還有些家庭連男孩子也不送去學校,認為讀書不是捏鋤把人學的事情,多麼落後的觀念啊,想著在長春榮軍醫院那裏,很多護士不都是姑娘家麼,看她們拿起報紙能念,看見什麼文字都知道是啥意思該有多好,我們張家莊的人也不比大城市地人少長點什麼,幹嘛要一出門都成了睜眼瞎呢?毛主席說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這沒有文化的農民不也是落後的農民嗎?朱彥夫越想越覺得辦一個農民夜校勢在必行,如果農民都能認字識字了,什麼樣的種田科技也能接受了,張家莊還會如此貧窮下去嗎?這輩子沒手沒腳,其他的事情幹不了,如果能讓這裏農民學會識字,也算是這輩子沒有白活,也算是找到了適合自己走下去的一條極具意義的人生道路。

辦一個學校不光是需要錢,還需要場地,這不是仨瓜倆棗的事。朱彥夫不像辦圖書室那樣簡單考慮問題了,他首先考慮到場地的問題,在家裏辦對自己很方便,用不著出門,但這不能方便廣大社員,一是住家不在村中心,最偏僻的跑到這裏有六七裏路,現在社員白天累巴巴的勞動了一天,晚上再摸夜路一年四季地跑來跑去肯定不太現實,這個場地必須選在村中央位置,力爭最大限度的照顧所有社員的方便,隻有這樣才能讓更多的農民兄弟不至於半途而廢。還有就是房子設施、辦學資金的問題,這些問題都不是自己所能解決的,還得找到村書記商量商量,必須取得組織的支持,否則這件事即使想得天花亂墜也是一場夢想。

“這想法新鮮、實在,現在有好多人一到晚上沒事可做,就聚集在一起打牌賭博,要不就早早地摟著女人上床睡覺,搞這事俺看行,要搞就正正規規的搞好,場地嘛,俺可以把南山上四隊那間大倉庫騰出來當學校,那個房子大,也正好是張家莊的中心位置。找個時間開個社員大會,讓大家夥討論一下,抽幾個硬紮的勞力出來,該怎麼收拾該需要什麼你先想好,到時候有你來指揮就是。”這段時間張明熙一直忙著在區裏開會、到外地考察學習,很少有時間在家裏主持工作,他是回來抽空看看圖書室開展的情況的,聽了朱彥夫的回報他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表態支持。他在開會學習期間聽了很多其他村書記對張家莊這個圖書室的議論,聽出來一些關於圖書室是個沒有實際意義的擺設俏皮話,讓他也感到圖書室一事的脫離現實,沒想到一回來,朱彥夫就對圖書室的事有了更深刻的反省認識,還提出了這麼好的建議,他心裏確實感到非常高興。

對沒有文化的尷尬,張明熙感受特深。這段時間一直開會學習,主要是學習上級關於如何領會毛澤東主席在去年全國各省直轄市會議上做的《關於農業合作化問題》的報告精神,以及落實中央召開七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於農業合作化問題的決議》的具體措施,他弄不清什麼叫做生產資料公有製,他隻曉得初級社馬上要轉為高級社了,到時候各家各戶的土地將不再作為私有財產投資入股,而是將所有土地直接化為集體所有,廣大社員就是真正的社會主義無產階級分子了,初級社就選拔不出來一個好記工員,如果馬上轉為高級社,最缺的就是文化人。他在外地考察其間看到已轉入高級社的地方,對社員的勞動所采取的工分製,是分配勞動報酬的全新依據。這樣一來,每個小隊就必須配備一個有文化的會計當記工員,總之,一切需要有文化的人,大字不識一個已經不適應時代潮流了。關於夜校的具體落實問題他沒有時間考慮,他還要繼續開會學習,還要帶領上麵組織的工作組投入到新的工作領域中,他把這個問題安排村社酌情處理後,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這個夜校成立後,隻能是朱彥夫來當夜校老師,但四隊離朱彥夫家有一裏多山路,每天晚上跑來跑去他是否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