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的高溫令人窒息,似乎與空氣摩擦一下,都能冒出火花。
天還沒有亮,吱吱呀呀的吊扇突然停止了轉動,猝然到來的熱浪攪醒了陳希榮的晨夢。她伸手拉了一下床頭邊的開關,燈沒亮。她這才意識到是停電了。
清晨的氣溫雖然有所下降,但電扇一停,便感到熱,熱汗從毛孔冒了出來。陳希榮坐起來,摸著了蒲扇,揮動扇子為身邊的朱彥夫扇風。她不知道朱彥夫什麼時候爬上床的,隻記得床頭上的小鬧鍾指向午夜12點半,朱彥夫還雙臂抱著筆在紙上繞來繞去地畫。朱彥夫自從寫書那天起,吃飯睡覺的時間就變得沒有一點規律,分不清哪頓是早飯哪頓是晚餐,每天躺在床上的時間不足5個小時。陳希榮試圖改變他的這種習慣,但不僅沒成功,反而惹得朱彥夫發了幾次火。她又試圖改變自己,結果,她無法適應黑白顛倒的日子。需要她照顧的不僅僅是朱彥夫,她還要按時喂養雞和豬,而且這種日子使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勞累和緊張。她知道朱彥夫很苦也很累,尤其是這幾個高溫天氣,電扇吹出來的風都熱乎乎的。女兒向華打來電話要她陪著父親去外地避避暑。她知道自己做不了朱彥夫的主,就讓他親自接聽電話。朱彥夫回絕了,說感覺不出炎熱,反而責備向華沒事少給他添亂,不該破壞了他的思路。從此後,朱彥夫就讓陳希榮在他寫作時把電話線拔了。她理解他的心情,他已經進入了忘我的世界。
與朱彥夫生活了大半輩子,陳希榮了解朱彥夫的固執。再苦再累再難的事,隻要他認準了並下決心去做的時候,他就會不顧一切。他吃苦,他受罪,陳希榮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前兩天,她發現朱彥夫用兩隻殘臂抱著筆在紙上畫,筆掉了,他竟然還不知道,仍然雙臂揮動著在紙上畫,殘臂傷口流下的血混著汗水在紙上流下了一道道泛著紅色的痕跡……
電燈突然亮了,電扇吱吱地又開始轉動起來。陳希榮放下蒲扇,看了看床頭小鬧鍾,已經5點多了。陳希榮揉揉眼睛,歎了口氣,起床了。趁著朱彥夫熟睡的時機,她要提前做好一係列準備工作。
臥室就是朱彥夫的寫作間。牆上、桌子上、床上,都是朱彥夫的寫作場地。這些場地是陳希榮根據朱彥夫的身體狀況布置出來的。牆上掛有小木板,小木板上用圖釘固定著稿紙。這是陳希榮為解決朱彥夫口銜鋼筆寫字總是流口水而精心設計發明的傑作。
朱彥夫揚著頭口銜鋼筆,就不會流口水了。桌子是朱彥夫用雙臂抱著筆寫字的地方。雙臂抱筆寫字動作幅度大,紙容易被移動,力度不好掌握。陳希榮就把白紙也用圖釘固定住,為朱彥夫省去了很多麻煩,提高了工作效率。床上還有一木板支架,上麵也有用圖釘固定的白紙,是為方便朱彥夫睡覺時靈感來臨準備的應急場所。陳希榮知道朱彥夫離不開字典,就一次買回來四本字典,放在每個寫作場地上,方便朱彥夫隨手拿到。她每天要提前做的事,就是收揀朱彥夫寫好的稿紙,把這些稿紙按照朱彥夫標示的頁碼按次序收存在一個木箱裏,然後再把一張張白紙用圖釘固定在各個寫作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