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寶哭著鼻子蹬蹬瞪的邁著小步子往爹娘房裏跑,人還未到,嘹亮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娘親,我的新衣衣弄髒了。”
田箏隨意瞄了一眼,發現沒弄髒啊,便繼續看著手裏的書籍,隻對二寶道:“哦,去找你爹。”
二寶感覺十分委屈,挪著小短腿跑到娘親身邊,先是用小手拉著田箏的裙角,為了證明自己沒說假話,扯過那衣裳,語氣很是可憐道:“娘親,你快看看,我的新衣裳是真的弄髒啦……”
田箏受不了那哭聲,終於低下頭仔細查看,發現就是衣角弄濕了一點水而已,水蒸發後估摸著一點痕跡也無。便空出一隻手摸摸他的小腦瓜,然後說:“娘親知道了,你去找你們爹爹罷。”
三言兩語趕緊打發了這小子才是,不然他鬧著做新衣裳時自己肯定受不了兒子萌相而答應了。田箏也搞不明白,她二兒子怎的就那麼愛臭美?
明明自己和小郎哥都是那種有穿就穿,也沒啥追求新潮的人,她家二寶的屋子光是放衣裳的箱子就堆積了幾個了,他還不滿足。
這才多大年紀啊?她想想都頭疼,這種煩惱問題還是丟給丈夫去解決罷。
稍微等了一會兒,二寶見田箏依然沒動靜,他停止了哭泣,背過身去,很快邁著小短腿又摸進了旁邊的書房裏,見爹爹正聚精會神的寫著什麼,根本就沒發現他。
二寶原本隻是假哭,這會兒一股酸水冒出頭,頓時哭得聲嘶力竭,那響徹天際的哭聲,終於讓魏小郎回頭了。
魏小郎招招手,道:“二寶,到爹爹這兒來。”
二寶垂著頭,聽話的站在魏小郎身邊,連忙抬起頭來小聲道:“爹爹,衣裳弄髒髒,不能穿了。”
魏小郎好笑的看著他那蹩腳的演技,道:“那二寶去找你娘,讓她給你重新換一件新衣裳。”
二寶想了一會兒,苦惱道:“可是,娘親說我已經沒有新衣裳換了。”
魏小郎忍不住笑,便問道:“那你想過為什麼你沒有新衣裳了嗎?為什麼哥哥還有好些新衣裳沒穿完,你就沒有了呢?為什麼爹娘每月都給你做衣裳你還是沒有穿呢……”
一係列的為什麼,令二寶十分困惑,他埋頭苦想了一下,最終眨著眼睛,甜甜的笑道:“因為我愛穿新衣裳,不愛舊衣裳。”
自家兒子這種衣服穿過一次,就嫌棄不新的習慣,魏小郎覺得一定要矯正了!三歲看老,若是繼續放養這小子,長大可不得了。
魏小郎便道:“可是爹爹沒錢給你做新衣裳了。”
家裏的財務大權可是掌控在娘親手上的,好幾次二寶看見娘親給爹爹銀票,他立時道:“問娘要?”
魏小郎擰著眉,攤開手道:“你娘也沒錢了。因為沒錢,咱們家今天的晚飯可能要吃胡蘿卜了。”
胡蘿卜是二寶最嫌棄的菜,小小的人兒心中緊張,絞盡腦汁也沒想通他家裏怎麼會沒錢了,他默默在心中對比了一下穿新衣與吃胡蘿卜兩者,於是很天真的說:“那爹娘要努力賺錢,有錢後再給二寶做衣裳。”
眼看糊弄過去了,魏小郎嚴肅的點頭道:“行。”
二寶不確定的試探道:“那今晚還吃胡蘿卜嗎?”
魏小郎嗬嗬笑道:“今晚不吃了。因為二寶把做衣裳的錢省下來給我們吃飯了。連哥哥都要感謝二寶才是。”
小男孩最需要成就感,因此,得意的抬頭道:“那我明天也不穿新衣裳。”
魏小郎忍不住將他扛了起來,狠狠的親吻了一遍,才讚揚道:“我們二寶可真乖,還曉得心疼爹娘了。”
等二寶樂顛顛的跑去出玩兒了,魏小郎便繼續埋頭寫寫畫畫。
晚餐時分,田箏為了響應丈夫的話語,讓二寶明白沒錢真不是騙他的。便特意吩咐人減少了幾個菜式,於是晚餐擺在桌子上時,隻有三菜一湯。
雖然簡單,但菜式很美味精致,田箏給三寶喂了奶回來時,見那父子三人已經開始埋頭苦吃了。
雖見到菜少了,二寶還是吃得很歡樂,吃著吃著,二寶突然對大寶道:“哥哥,你今天吃的飯菜是花費我的錢。”
大寶已經有個小男子漢模樣了,魏小郎已經教導他練字習武,他一愣,爾後笑道:“咱們二寶也會賺錢啦?”
二寶一本正經道:“是我不做衣裳換的錢。”
大寶點頭道:“二寶可真厲害。”
眼看二寶笑得見牙不見眼,田箏突然很憂心,他們夫妻倆這樣教導兒子真的好嗎?這可靠嗎?
晚上時,田箏就把自己的憂慮與魏小郎說了,魏小郎安撫道:“媳婦兒,你家相公啥時候做過不靠譜的事兒?”
田箏白了他一眼,這種自戀得意的傻樣,果然兒子是遺傳自他,田箏攤手道:“那你管吧,我可隻會生不會教孩子。”
魏小郎曖昧的瞄了一眼她生產後豐盈不少愈發誘人的身子,然後笑道:“那你隻管生吧,生多少都由你家相公來教導好了。”
田箏今年又生了個兒子,三寶才五個月大,夫妻倆一直把大寶二寶帶在身邊,這會兒有了三寶,田箏就有些心力不濟了。
公公婆婆不放心,便在家裏挑了兩個仆人上船照顧兩個小男孩,田箏也沒有拒絕,平日裏兩個孩子摔摔打打的一直很健康,那兩個仆人照顧得很盡心,的確在田箏照顧不到時幫忙分攤了不少事。
此時行船已經在回程,估摸著不到半月就能靠近港口了,今次停靠的港口處在錦城市,此地離著金洲市附近。
田箏就很想回一趟泰和縣。
成親幾年來,他們也隻回了一次鴨頭源,久未見到爹娘姐姐弟弟,還有爺爺奶奶他們,田箏怎麼能不想念?
大寶二寶兄弟倆老老實實的上床睡覺了,魏小郎回了房,他爬上床把睡熟的三兒子移開放在旁邊的小床上,一把就按住了田箏,將人壓在身下,他笑著道:“兒子們好煩啊!箏箏,咱們現在試試能不能種個閨女出來?”
說到生兒生女的問題,魏小郎真是一把辛酸淚無處使,當初媳婦兒懷大寶二寶時,田箏嫌棄他整天對著肚子喊閨女不好,於是三寶在肚子裏那會兒,魏小郎就順勢改口喊兒子了,結果生下來時,一看:喲,沒喊錯還真是個兒子。
雖然兒子也很好啦,可每天被小孩子們吵吵鬧鬧的,魏小郎與田箏兩個人都想有個貼心小棉襖了。
身體複原的很不錯,田箏伸出手攬住丈夫的腰身,稍微張開了腿就把他迎了進去,可能時日久了的原因,夫妻倆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幽暗的燈光下,擁著身下嬌俏的媳婦兒,魏小郎時常會生出一種自己會膩死在她身上的錯覺。
這種感覺並不僅僅是來自生理上的快感,占得比重更多的是來自心理上的滿足感。若要找個詞句精準的描述出來,魏小郎覺得翻遍詞典也形容不了罷。
總之,最得意便是他如此喜愛的人兒,她也那般喜歡他,他們有了自己的家,有屬於兩人的孩子,不需分離,一輩子也要和和美美在一起。
田箏感覺到丈夫突然恍惚了一陣,便趁機調皮的爬到他身上,羞澀但故意惱怒道:“還要不要生閨女了!”
魏小郎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後道:“今天我把生閨女的大任交給我家箏箏啦,你可得努力才是。”
半響完事後,田箏就沉沉的睡去了。
魏小郎把三寶抱上床後,才閉眼睡去。
三寶這孩子睡覺不老實,才丁點大的毛孩子就愛踢被子,一張床到處滾,明明晚上放在床頭,第二天要在床尾才找到人。
即使單獨給他弄了張小床睡,三寶有一次竟然自己爬出了床,跑到地上睡了。
生怕他再掉到地下,魏小郎與田箏兩個人隻能把三寶放在床中間,這樣隔在兩個大人中心,夫妻倆可以隨時注意著。
半夜間,田箏聽到一陣嬰兒哭啼聲,睡得正香呢她實在不想起來,便伸出腿踢踢魏小郎的腳,喃喃道:“小郎哥,你兒子餓了。”
魏小郎睡得正熟呢,一聽兒子餓了,猛地爬起來,把三寶整個人抱起來後,醒悟道:“可是奶不在我這兒啊。”
田箏因他那叫聲,終於撐開了眼皮子,動手解開一邊的衣裳,露出半邊胸|脯,然後道:“讓他過來吃。”
想想又道:“吃完記得給他把尿啊。”
見她是真不願意起來了,魏小郎隻能把兒子抱過去,三寶聞到奶香味,很熟練的含住就悶頭吃起來。
魏小郎見此情景,突然想起來以前田箏家喂養的那隻大母豬也是這樣奶孩子的,將媳婦與豬相提並論,一時間他心中著實複雜。
估摸著是第一次被媳婦兒豪放的作為驚呆了。
不過尚年輕的夫妻,已經習慣了這種一邊湊孩子,一邊工作的生活,魏小郎也是個十足的奶爹,等三寶吃飽喝足後,他把了尿才躺下去。
好在晚上睡得不好,白天可以補眠,第二天魏小郎直到大寶二寶叫喚起床時,才醒過來。
讓田箏沒有失望的是,船一到錦城港口,魏小郎處理完事情後。就宣布一家大小回家鄉鴨頭源村住個兩三月。
二寶還沒見過自己的姥姥姥爺長什麼樣呢,亮晶晶的眨著眼很是天真的問道:“娘親,姥姥姥爺是不是很老的人呀?”
田箏忍不住黑線,大寶看不過去,很正經的回道:“姥姥姥爺是生下娘親的人。”
二寶又問:“那生下娘親的人很老嗎?”
大寶道:“那我問你,老鼠是很老的鼠嗎?”
二寶這才頓悟了,原來叫姥姥姥爺並不是表示人就很老了。
這比喻絕了!田箏抖著手,實在不敢相信她怎麼會生下二寶這種智商的兒子,還有大寶這小子,自家爹爹和娘親那樣疼他,真的劃得來嗎?
一路上歡歡喜喜的回到家裏,可把周氏與田老三喜得,近五年都沒有瞧見閨女的模樣了,周氏偷偷的抹眼淚。
田老三也很想大哭,不過見兩個外孫瞪大眼望著他,他隻好紅著眼眶,一手一個將大寶和二寶舉起來,高興道:“大寶呀,還記不記得我是姥爺啊?”
大寶偷偷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道:“記得……姥爺。”
這一年來,魏小郎已經教導大寶像個男子漢了,也不準他求抱抱之類孩子氣的行為,所以再次被當成孩子抱著,他心底是很羞澀的。
二寶等不及田老三詢問,便甜甜笑著道:“姥爺,原來你真不老啊。”
田老三就是鐵漢也得給兩個小外孫柔化了,何況他不是,於是田老三狠狠的親了一口二寶,爽朗大笑:“你姥爺不老呢,力氣大著呢。現在挑兩百斤的擔子也是輕而易舉呢,你們兩個這點重量,我都不用喘口氣。”
田箏瞧著爹爹身子挺好,娘親也沒見老,那顆出門在外一直揣著的心,還真的放心不少。看來爹娘很聽勸並不苛刻自己。
將行李稍微收拾了下,全都放進魏家。
兩年前,魏娘子就寫了信,並叫人帶了銀子給田老三一家,讓他請人幫忙翻修一下院子,祖宅一直沒有人住,也怕年久失修荒了。
此時院子裏嶄新嶄新的,魏小郎夫妻倆還是決定住在自己的房子,至於每天的吃食,就被田老三強烈要求回去吃。
他們是突然家來,事前並沒有托人傳話,當走進院子裏,一草一木都整整齊齊,幹幹淨淨,想必是天天有人來照料的。魏小郎由衷道:“這些年辛苦爹娘幫忙看著房子了。”
當年的孩子已經長得高大挺拔,田老三與魏小郎並排站著,都覺得自己需要抬著脖子說話了,因此他隻是拍了拍魏小郎的肩膀,道:“隻要你好好待箏箏,家裏房子其他什麼你都別擔心,有我和你們娘看著呢。”
魏小郎咧開嘴笑了。
翁婿兩人也不再像當年那般爭鋒相對,反而哥倆好的一起興致勃勃的幹活,把那大件一點的行李抬進家門。
由著他們去處理,田箏就留在娘家,大寶和二寶很快就與田家的那些好孩子玩耍在一起了。
三寶醒著很不樂意在床上,周氏見了,忙心疼的把他抱起來,埋怨道:“孩子家家的,可別總讓他一個人呆著。”
田箏偷偷吐吐舌頭,就問:“阿景他們什麼時候家來呢?”
田玉景也娶了媳婦,生了一個兒子了。不過目前兩口子待在鎮上,如今家裏還真就隻有田老三與周氏兩個人了。
周氏抱著孩子,到處走走,一邊不停指著給三寶解釋那叫什麼,這叫什麼,聞言,便道:“我喊了你們五叔去叫人了,今兒該是會家來罷。”
魏小郎與田老三幾個人很快就把行李收拾妥當,這才帶著田箏母子三人正式拜見田老漢和尹氏。
當年操不完的心,後來舍得幹脆放手不管由著孩子們折騰,真的學著頤養天年,此時兩老口子氣色看著都不錯。
之後田箏領著幾個寶分別見了田家的伯伯叔嬸們。
久違再見麵,所有人都對著魏小郎一家釋放出善意,連胡氏也是真心心疼田箏跟著往外跑,說道:“瞧著雖精神了,可那膚色也黑了不少,我那兒有你幾個姐姐新買的脂粉,待會兒拿你用用。”
難得鐵公雞願意拔毛,田箏還是謝過了二伯娘。她覺得自己目前膚色看起來挺好挺健康的,她在船上時,天熱很少出船艙,所以曬得沒有魏小郎誇張。
在所有人中,黃氏是蒼老得最快的人,臉上的皺紋多了不少,她走過來拉著田箏的手,和藹道:“箏箏啊,你們兩公婆回來的及時呢,正好趕上你大姐要成親的日子。”
咦?大姐不是田紅嗎?田箏愣了一下,很快就掩飾了眼底的驚訝,黃氏見此,笑著道:“可不要笑話你們大姐,她也是熬著日子呢,再嫁我也是支持的。”說著就把田紅為什麼能再嫁給解釋了一遍。
原本田紅拜托田葉夫婿給找了人調養身子,想生個子嗣,那大夫醫術也挺不錯,漸漸的田紅氣色調養越來越好,她便想抓緊時間懷孕生子。
可是那宋大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努力了好幾次也沒能順利懷上。且不知是誰拐帶的,他還愛上了賭博,一朝之間把鋪子的老底都輸光了。
住著的那棟宅子,田紅拚了老命才保存下來。
日日有人上門追債,宋大郎不知反省,時常要尋摸田紅的私房拿去賭去嫖,不給錢還動手打人。
不僅田紅被打,他那兩個兒女也被打了不少次。原本家中有下人時,還有人幫著,因賭債欠得多,田紅隻好把人辭退了。
都是婦孺,即便宋大郎隻是空架子,田紅他們也不是他的對手。
說到這裏時,田箏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用深想,也能知道田紅後來過得是什麼日子啊。
黃氏不由握緊拳頭,咬著牙齒道:“那殺千刀的,真是老天有眼,他再次去賭時,拿不出錢來還耍橫,被人當場給打死了。”
四嬸劉氏同仇敵愾道:“死得好呢!就是苦了紅丫頭,年紀輕輕成了寡|婦,可憐身邊也沒留下一子一女。”
田老漢與尹氏依然跟著五房生活,因此一家子人全聚集在五房堂屋裏,周春草與田老五近年來在村子裏弄了個雜貨鋪,專門擴建了兩個房間,錢賺得算不上多,好在很穩定。也方便尹氏與春草婆媳倆一邊帶孩子,一邊創點收入。
春草聽完劉氏那話,出口道:“我倒不覺得留下了孩子有啥好,像如今這般,才能輕鬆離了宋家再嫁人。”
反正宋大郎那兩孩子如今都已經長大,也沒理由扣著後娘不放人。
黃氏忍不住流了眼淚,嗯咽道:“說來都怪我當初眼皮子淺,才害了閨女一生,若是看著她一直過那種日子,將來我就是死了,也死得不安心。”
田箏當然明白大伯娘是多好強的一個人,當年田紅苦哈哈的日子寧願她癟在心裏,打死也不說一句嘴,田箏想,這人能放下臉麵,舍得求助家裏人,便是黃氏當年多麼見錢眼開,可那份愛護孩子的心是不缺的。
見黃氏哭濕了帕子,周氏遞了手中的予她,黃氏接過後,擦了下眼睛,接著道:“到底我們還是沾了葉丫頭與箏丫頭的光,仗著你們的勢,那些吃血的宋家人也不敢坑一聲,紅丫頭才得以再嫁人。”
本來宋大郎一家已經逐漸脫離了宋氏一族,宋大郎一死,那一身債務並沒有消失,好在趙元承肯出麵幫著解決了事情,宋氏一族便有人出頭,打著幌子說田紅一個外姓人沒理由占著宋家的東西,要幫著宋明遠接管一切,這種蠢事,那宋明遠竟然真的敢去做。
宋明遠就是宋大郎唯一的兒子,耳根子軟,聽別人一慫恿,就與田紅對著幹了。田紅那個給氣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