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是一座有著兩千多年曆史,中國的七大古都之一,曾經作為十二個王朝的都城。擁有過無比輝煌的過去,在西漢盛唐是當時世界最強大帝國的中心,接受著來自世界每個角落前來景仰的人們的祝福和讚美,是時她的金碧輝煌、雄偉巍峨、氣勢恢宏、繁花似錦征服了所有的人們,作為中華民族的精華千百年來一直被人傳頌。然後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初這座城市幾乎被沙塵灰土湮沒掉。全城幾乎是灰色的:灰色的磚瓦房、磚縫裏布滿沙塵和蛛網,瓦間中長滿灰色的蒿草,就連瓦簷下吊著的冰淩條都裹滿灰色的塵土。全城的老百姓全擠在方方正正的矩形城牆圈裏。城內街道如同一個棋盤:出了東西大街,就是南北道路。道路自然比別的地方寬一些,可是當時都是土路,雪水融化了,那個泥濘,穿上水靴才敢上街步行。可是當時中國還沒有水靴,那麼,人們如何走路呢。一種方法:出門坐車。當時西安根本無現代的汽車,更談不上有公共汽車啦。可是當時有許多小驢車、騾馬拉的大車。有錢人可以自家備小驢車、騾馬車。也可以雇小驢車,騾馬大車。第二種方法就是出門沿著房簷下的街沿邊走。西安房屋的房簷下都有三尺寬的街邊道,多是石板鋪就的,絕不會泥濘不堪的。如果非要在泥濘的街道走動,那麼無論回家還是進店鋪都得小心,先將腳上的泥水擦拭幹淨。在西安除小驢車和騾馬車之外,還經常見到駱駝隊從街上走過。駱駝笨拙而緩慢的腳步,合著低沉悠揚的駝鈴聲,讓人錯認為這兒不過是西北一個大農村而已。
金三爺的客棧位於城西北玉祥門內蓮湖附近。那年頭西安有十個城門,東西各二個門,南北各三個門。可是城樓卻隻剩下七個。其餘三個已經坍塌掉半截。在東北城牆外麵修了西安火車站。隴海鐵路已經修到了西安。澤元在四川就聽說火車鐵路,卻始終沒有見火車是啥樣,鐵路是不是大鐵板鋪成的大路,如像長壽街上的石板路。
澤元在客棧問過夥計,所以他以出門就沿蓮湖路往東走。走到東五路口他就拐北麵城門走去。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西安火車站就像一座大大廟宇是的,大屋頂建築,木門木窗大木柱。候車室裏生著兩個大鐵爐子,煙霧嫋嫋,周圍擠滿了衣衫襤褸,蓬首垢麵的男男女女。或圍在爐邊取暖,或翻開黑黑的衣衫捉虱子。更有人公然長臥在候車室長椅上蒙頭大睡。整個大廳裏煤煙味道嗆人,煙草味道刺鼻,尿騷味道刺眼睛。然而這裏的人們都麻痹了,完全不曾理會。更有幾個光頭漢子袒胸露臂擲骰子推牌九,吆三喝六鬧得烏煙瘴氣。還有幾個隴上的娘姨公然敞開衣衫,裸露胸部給小孩喂奶,哈哈嘻嘻地講著一些葷鹹的笑話。有七、八個乞丐模樣的青皮小子見澤元進來了,哄然圍住他,先生老爺地亂叫,伸出汙濁的手來要錢。澤元大聲聲明自己隻是個窮學生,沒錢。他們不肯罷休,生拉硬扯不肯放手。澤元冒火,大聲喊道:“BOY!BOY!”他的意思是向候車廳的服務員求救。可是車站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解圍。反倒這些青皮小子聽他用外語叫人,有些心虛:“你這小子是東洋鬼子,撤!”一哄而散。澤元心有餘悸,經過很久才找到售票處,隻是窗口緊閉,窗口上方貼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停運不售票”五個大字。
澤元很納悶,他退到旁邊在一張長椅坐下,問一個老爺子:“老先生,車站為啥不賣票哩?”
“咹?咹?你說啥哩?”老爺子聽不懂澤元的四川口音,把耳朵湊到澤元麵前問道。
澤元隻好學著金三爺關西口音:“車站做甚不賣票哩?”
老爺子總算聽懂了,用手比劃著,說道:“打仗哩!姓劉要攻打西安,火車開不了哩。”
“糟糕!”澤元叫苦了,不住地跺腳。悻悻走出車站,也沒有心思去看火車、鐵路,隻顧低頭往回走。在街上看見一個報童吆喝賣報,他拿出一個銅板買了一份《西安日報》,邊走邊看,頭版赫然登著一則消息:“據靈通消息,劉軍已攻占周至,逼近戶縣;另有,據軍方消息,鹹陽失守,臨潼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