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兒子這樣,龍庭樹心疼了。他對秉誠說:“爛泥田太爛了,等你二天腳杆長長了再犁吧。”
雖然爛泥田不犁了,但其它田對秉誠來說也是夠深的。秉誠雙手使勁扶住犁頭,父親在後麵幫著撐著。大牯牛老威見一個小屁孩在後麵使喚,它不幹了,一尾巴甩了秉誠一臉的泥。
秉誠大叫:“狗日的老威,討嫌!”
見兒子受了欺負,龍庭樹舉手就給老威屁股上一鞭,吼道:“死老威,討打呀!”
見後麵有主人撐腰,老威老實了,“哞”地叫了一聲走了起來。
秉誠雙手扶著犁頭問父親:“爺,為啥子要犁田?”
“割了穀子後穀莊還留在田裏頭,二天秧子往哪裏栽?”父親說:“要用犁頭把下麵的肥泥巴翻上來,把穀莊壓下去,來年穀莊爛在下麵化在泥裏頭了,既肥了田又好栽秧子了。”
“嗯,好臭!翻出來的泥巴好臭!”
“對了嘛,這就是頭些年的穀莊爛了沃出來的氣味。你看這底下的泥巴都是黑色的,是肥泥。”
“那,犁田的時候犁頭朝上好呢還是朝下好呢?”
“這就要靠犁田的人取平仄唦。犁頭太朝上,耕得淺,下麵的泥翻不起來,上麵的穀莊也蓋不下去。犁頭要是太朝下,紮的太深犁得費勁又沒必要。”
“哎呀,手膀子都酸了。”
“那就不犁了,等你長大點再學嘛。”
“不幹!要犁!”
“你咋個弄個強。”
“從老家出來的時候,公給我說,‘你是這房男人的老大,你曉得我們龍家的男人都該幹啥子?’,我說‘曉得’”。
“唉,你太像你公了。”
“爺。”
“嗯?”
“我想像你。”
龍庭樹心裏覺得暖暖的。
這田裏的活兒夏天還好說,逢上春寒秋凍,大人下田都凍得一身雞皮疙瘩,何況娃娃。有過路的人看不過了,就對龍庭樹說:“龍大哥,這兒子不是你親生的呀,你弄個枷他,是頭牯牛都要整出毛病來。”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龍庭樹總是眼睛紅紅的,咬著牙不開腔。
秉誠可不幹了,嚷著說:“張幺爺,關我爺屁事,是我各人要幹的。莫看我現在人小點腿短點幹起活路累點,過兩年等我人大點腿長點,幹起活路來恐怕跟你張幺爺有一比喲。”
每到這時候,像張幺爺那樣的鄰裏鄉親都會搖著頭說,這龍家有啥子家風,教出這樣乖的兒子來。
其實,龍家家風就一句話:男人要有擔當!
果不然,兩年後,當龍家無法供秉靈讀書時,秉誠已初步得到了父親的真傳,能在莊稼地裏為父親分憂了。
光緒二十八年,龍庭樹決定給兒子娶媳婦了。按理老大龍秉誠年屆20歲早該娶妻了,龍家這些年日子稍好過一些,前來提親說媒的也不少。可秉誠看家裏日子緊巴,就一再勸說父母再等兩年,待家裏光景好一些再說,龍庭樹看秉誠賢德顧家也就依了他。這天又有人上門提親,說的是5裏開外“長石壩”大戶江家的女子江秀瑛。這江秀瑛年方十六,長得眉清目秀,是十裏八彎的美人兒。這龍家三爺子在當地可是出了名的好口碑,江家是看好龍家父子老實厚道,龍家家境日升,有個好的前景,經媒人說合也就應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