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一心,名標青史。
讚畢,煥章等人將香把交給引進拜兄,把香點燃後插入香爐中,煥章等人當神立誓,煥章立誓說:“龍煥章自入漢留之後,遵守山堂十條十款。如有口是心非,神明鑒察,死於刀下。”
至此,龍煥章就正式嗨了袍哥。
張發芝終於舒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頭昏腦漲,有些思緒混亂。她掐了掐自己的太陽穴,使勁的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那日張發芝正由江秀瑛給她梳妝打扮,猛聽得院壩頭有人嚎啕大哭,她怒氣衝天,準備對那哭喪之人大發雷霆。可當她看清那人亂發下麵的那張肮髒不堪的臉時,她驚得回不過神來,一下癱軟在地暈了過去。那是她那死了八年的死鬼男人,他,他死回來啦!後來發生的事情她一點不知道。人們是怎麼起哄的,她男人是怎麼拿著棍子趕跑眾人的,以致江秀瑛她們是怎樣回家的,全然不知。
門外有響動,劉成器輕輕地走進屋裏,他已經把自己洗了好幾遍,換上了幹淨衣服,完全變了個人。看女人睜開了眼,劉成器說:“二妹,醒啦?”
張發芝使勁兒的打量著劉成器。這個男人離開她的時候她才十五歲,初懂人事。而今八年過後,她已是熟透了的風韻少婦。當年她與這個男人一起生活了近十年,她對他非常熟悉,而今八年過去了,她麵前站著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時間可以消滅一切,她現在熟悉的隻有一個男人,那就是龍秉誠。她熟悉他的秉性,熟悉他的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甚至他的汗臭味兒也是令她銷魂的重要原因。而眼前這個男人,當年和她圓房的時候她才隻有十五歲,由於害羞和害怕,在三個月的時間裏,她甚至都沒有來得急看清他的身體和品味他的男人的氣味。因此在她的心裏,她隻要龍秉誠。然而,當這個男人叫她“二妹”時,她有種親切感,進而有些感動。因為,這個稱謂已經有近十年沒人稱呼過了,而且,這個稱謂讓她回憶起當年的純真年代。
劉成器仍然輕輕地說:“二妹,你肯定餓了,起來吃點東西吧。”說著,劉成器就想過去扶起女人。可當他的手觸碰到女人的身體時,女人好像被蛇咬了似的,她拚命地把手打開,喊道:“你幹啥子?快點把手拿開!”
女人的激烈反應讓男人有些不高興了。劉成器說:“二妹,你啷個弄個樣子?我是你的男人得嘛!”
女人說:“我的男人?我的男人早就死啦。”
劉成器“噗通”一下跪在了床前,對女人說:“二妹,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吷我都要得。我,我也是沒得發法呀。”男人說著,竟像女人樣的“嚶嚶”哭訴起來:“嚶嚶,我好慘羅!嚶嚶,我慘得不得了哇!嚶嚶。我能夠活起回來,都是為了看看你和姆呀。”
聽見男人的哭聲,女人心軟了,閉上眼睛不再開腔了。
過了一陣子,劉成器止住了哭聲,繼續說著:“那年,我們被抽到廣東去打亂黨。就在潮州黃岡的城外頭,那些亂黨凶杆兒得很,人多得很,弄不住。那炮火兒密密紮紮的,死的人不曉得有好多。我們這一夥端起槍彎腰駝背的正在往前衝,怕都沒有來得及怕,‘轟’的一炮炸過來我就死過去了。也不曉得死了好久,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以為是在陰曹地府,以為會有小鬼來抓我,或是下油鍋,或是開膛破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姆了,心頭又害怕又難過。結果我看到的是一張女人的臉。她說我是各人從死人堆堆頭爬出來的。她見我渾身是血,鼻子頭還有口氣,就把我背回來了。她說前幾年她們那方鬧瘟疫,死了好多人,她的男人和娃兒都沒有跑脫,隻有她一個人把命扳回來了。周圍的人都說她命太大,克夫克子,因此她想改嫁也沒得人敢要她。她問我是哪裏的人,我說是四川的人。她說有好幾千裏路,你這個樣子恐怕一輩子都走不回去,其實在哪裏都是過日子,這年頭隻要是活條命就算你前輩子沒有做過拐事。你孤男我寡女,我男人還給我留了些田土,我們就打打火火的一起過生活要得不?你說未必我還有啥子方兒嗎?床都起不倒的人還有啥子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