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靈把秉誠弄回家時,天都快亮了。
自秉誠被人抓走、秉靈去銀沙鎮設法救他那時起,秀瑛的心就一直懸著沒有放下來過。為了不讓家裏的老太太察覺出什麼來,秀瑛每天還要強裝沒事一樣的輕鬆。然而她每天除了喂豬煮飯就什麼也不想做,隻是一個人坐在那兒胡思亂想、擔心害怕。這些年來,家裏的日子剛出現轉機,兩個兒子在外麵各奔前程,秉靈的甘蔗生意也基本上路,龍家紅火的前景舉日可待。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麼檔子事兒,好像剛剛燃起的火苗被一瓢涼水給澆滅了。家裏的日子怎麼樣先不去想,大哥可千萬不能出事,他可是家裏的當家人,是家裏的主心骨。別看他平時話不多,整天就知道在莊稼地裏忙,也別看這秉靈讀過幾天書整天咋咋呼呼地想要做這做那的,真要是遇到了重大的事情還得大哥拿主意。秀瑛一直在自己的內心裏默默地祈禱,菩薩保佑秉靈成功,保佑大哥平安,保佑龍家平安。秀瑛每天不停地祈禱,大概菩薩真的顯靈了,所謂“好事不過三”,就在秉誠被綁架走後第三天的早上,秉靈真的就攙著大哥回來了。
這次秉誠雖然受的是些皮外傷,但他的心靈的傷害是巨大的。一連幾次的生生死死命懸一線,在驚慌與恐懼中他幾次與閻王爺擦肩而過。能撿回這條命,當然首先要感謝的是秀坤哥子,若不是他的緊急搭救,被抓到的當晚恐怕就遭那幾爺子活埋了。其次要感謝的自然是那個女人,若不是張發芝臨危不亂拿出證據使事情發生陡轉的話,他能否活著走出土地堂還真不好說。秉誠原本是豁出命來要想保住的那個女人,最後卻是那個女人保住了他。秉誠回想著昨晚驚心動魄的一幕幕,當他想到那個女人是那樣鎮定沉著,大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概時,他覺得自己有些慚愧,從而產生了對那個女人由衷的敬佩。
看見丈夫扶著大哥安全回來,秀瑛懸著的心一下就落了下來。看到大哥被折磨後疲憊的身體和那樣憔悴的臉龐,秀瑛忍不住流淚了。她燒了熱水給大哥洗洗擦擦,幫著秉靈讓大哥躺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他。咳,誰讓大哥沒接個堂客,要不這些事原本就輪不著她這個兄弟媳婦來做,但現在隻能是由她操勞了。在弟媳精心的護理下,秉誠的身體恢複得很快,不久就可以下地了。隻是他心靈的創傷在短時期內是很難修複的。
張發芝回到家後心裏才開始有些後怕了,晚上土地堂那驚險的一幕,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她能與秉誠雙雙脫險,全賴菩薩的保佑。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勾結王老二欲置她與秉誠於死地,她就氣得不行,在這個家裏,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她對那個男人已經不再有任何的指望了。因此,自從回到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再搭理過自己的男人,她就當沒這個人存在一樣,自己該吃吃該喝喝,全然不管男人的飲食起居。劉成器見女人這樣對他,知道這次對她的傷害很大,心想就讓她出出氣,過些日子就會好的。但過了好長時間女人依然如故,從來連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他這才知道事態嚴重。特別是他有好幾次酒醉路旁,女人也不再找他了,竟讓他在路邊睡到天亮。劉成器覺得很傷心,於是,去石坎場喝酒也就越頻繁,當然在路邊過夜的幾率也就高了。他一連大病了好幾次,身體就垮了。
這王老二自土地堂被責打,雖不及致命,但也讓他脫了層皮。他這才在心裏頭呻喚,這回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弄他龜兒龍秉誠和那堂客,沒想到遭那婆娘給算計收拾慘了,皮肉受苦不說,臉麵遭“氉皮”氉慘了,二天咋個還在江湖上頭混嘛?所謂“狠毒不過婦人心”,那堂客硬是凶險,龜兒子的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把老子給收拾了,而且是借用碼頭之手辦的我,弄得老子打不出個噴嚏,隻有打脫了牙巴往各人肚皮裏頭吞。這口氣一定要出,這個仇必須得報。隻是那婆娘暫時還惹不起,狗日的太惡太厲害,如果再去惹她弄不好怕是命都撿不回來了。隻有弄她的男人,那劉寶氣原本就是個沒得腦殼的傻兒,老子這回不得客氣了,老子要下陡手了,不整得她龜兒家破人亡我就不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