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煥明從家裏回學校去後,秉誠就和秀英暫時休戰,也不再理會外麵的閑話。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天,“斑竹林”的王三娘突然到大壪來了。
這王三娘到秀英家裏來時,秉誠在地裏忙活著,就秀英一人在家。王三娘一進門就說:“秀英妹子,我來給你做好事來了。”
秀英一邊給王三娘讓座一邊說:“王三娘,你老人家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有事才上我家來。至於是好事嗎還是壞事,你老人家先說來聽一下再說。”
王三娘笑著說:“好事好事,肯定是好事唦。”
秀英說:“啥子事?你說嘛。”
王三娘說:“是弄個的,那個‘長太灣’曾老太爺的婆娘前幾年就死了,曾老太爺一直想續弦。但這個老太爺要求有點怪,他不要年輕的,也不要太老的,他要找一個讀過書識得字知書達理四十來歲的堂客。他弄個怪的要求啷個找得到,所以這幾年就一直沒有幹得起。也不曉得他在哪裏打聽到,說大壪有個江秀英就正符合他的要求,因此就讓我來向你提親說媒,不知秀英妹子意下如何?”
秀英問:“那個曾老太爺有好大歲數啦?”
王三娘說:“年紀到不大,今年六十有四。”
秀英說:“還不大,都足足長我二十歲,和我爺的歲數差不多了喲。”
王三娘說:“秀英呀,男人歲數大些有啥子嘛,歲數大的男人曉得心痛各人的堂客唦。再說,不怕你秀英多心的話,像你弄個大歲數的寡婦,那還不好放人戶的呢。”
秀英說:“不好放人戶就不放人戶唦,我好久說過我要放人戶的喲?”
王三娘就帶著笑臉說:“秀英啦,這個女人啦再啷個說都是要嫁人的,‘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未必你當真要給龍秉靈守塊貞節牌坊呀?”
秀英就有意給王三娘開玩笑,說:“嫁不嫁人這還兩說,我倒是還真沒有想過要給龍秉靈守啥子貞節牌坊。”
王三娘說:“你既然不想守貞節牌坊,那你早晚不都要嫁人的,這裏有這麼好的人戶你不放,未必真的要像外頭那些人說的,你要跟龍秉誠合睡一間床哇?”
秀英就戲弄王三娘說:“這有啥子嘛?如果他龍秉誠想娶我還真要嫁。他哥子我弟媳,他鰥夫我寡婦,開起門是兩家,這關起門本就是一家人,合了一間床鋪睡覺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正像外頭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說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要是合了鋪,不就讓外頭那些喜歡說空話的人滿意了唦。”
王三娘嚇得臉青麵黑的說:“要不得要不得,秀英啦,你可是舉人之後,他龍秉誠也是秀才世家,不能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秀英說:“這啷個就是傷風敗俗了?有哪家王法說過兄弟媳婦就不能嫁給男人的哥子?本就是男人和女人個人的事情嘛,關別人萬多回事。”
王三娘說:“雖然是男人和女人個人的事情,但是這嫁嫁娶娶的還是要按個規矩依個風俗來唦。你到幾灣幾片去問一下,就是我這六十多歲的老太婆,也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兄弟媳婦改嫁給各人男人的哥子的。這等於說是兩兄弟接了一個堂客,你二天到了陰間去,兩兄弟爭起來,那閻王爺是要喊小鬼把你鋸成兩截分給他們的喲。”
秀英說:“這就不用你老人家和外頭那些愛說屁話的人操心了。說啥子幾灣幾片都沒有聽說過兄弟媳婦嫁給男人的哥子這種事情,那我要是嫁了不就聽說了哇。至於說二天到陰間去閻王啷個判,是讓小鬼鋸我呢還是讓大鬼鋸我,這就不用別人操心啦,我這陽間的事情都還沒有扯清楚,哪個還管他陰間的事情喲。”
王三娘嚇得一邊走一邊說:“瘋了瘋了,秀英你瘋都瘋了。”
看著王三娘嚇得直管走,秀英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到晚上吃飯的時候,秀英忍不住又想耍弄秉誠一下。她說:“大哥,你馬上就要鬆勁了喲。”
秀英突然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讓秉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問:“你誤獨獨的說些啥子喲,好好的我咋個就要鬆勁了呢?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各人好費勁唦。”
秀英說:“遵照你哥子的旨意,我要嫁人了。”
秉誠剛剛刨了一口飯在嘴巴頭,猛聽秀英這麼一說,“噗”的一聲,把飯噴好遠,臉紅筋漲的說:“你把話說清楚呢,我好久有啥子旨意,你啷個又想嫁人了呢?”
見秉誠著急的樣子,秀英強忍住笑,板著臉說:“吔,前幾天,就是煥明回來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喊我趕快嫁人嗎?還說拿一半的家產給我做陪嫁,咋個?才幾天的事情你就搞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