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帶給裴氏的並不隻是自家的女婿立功那麼簡單。
每一次聽到關於這個男人的事情,便會增進裴氏人喪失親屬的悲傷。
聽說他變傻了,以宦官給他求來的諫議大夫之職在朝堂上為了與宦官爭權斥金買下九卿官位,隻為了征收木石。
四年前一怒之下率三百虎狼破羌營殺豪帥、刺羌王的青年,現在怎麼樣了呢?
如果不是小妹那件事,有裴氏的幫助,他應該能做的更好吧……
“兄長,有事找我?”
輕輕一聲咳嗽,裴潛從記憶中回過神來,便見到二弟裴徽裴文秀恭敬地站在自己身旁,裴徽年紀比裴潛小上一歲,與裴潛異母為庶出長子,師從河東襄陵名士賈習,涼州叛亂前曾遊曆並涼,回河東後沒有出仕,掌管著與河東衛氏共享的鹽鐵生意已有四年。
因為離得近,所以他是最早回來的。
“文秀,坐。”
裴徽額頭上還有些許汗滴,衫袍下擺也帶著些許泥土,看得出是接到仆從的消息便一路奔馬而來。等他坐下,裴潛手輕拍著青石幾案上父親送來的書信,對裴徽問道:“馬越,你覺得怎麼樣?”
馬越!
看著裴徽瞪大的眼睛,裴潛點了點頭說道:“如你所想,就是他,你覺得怎麼樣?”
“出身低微,走到他那個地步,不容易……”裴徽輕輕點頭,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會使裴潛提起這個在族中幾乎禁忌的名字,反問道:“兄長應當比徽更了解馬越吧,怎麼會突然問起他?”
“馬三郎如今任京兆尹,父親來信說京兆尹被架空了無人可用,讓我拿主意,看你們想不想出仕幫他。”裴潛輕輕搖頭,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說,問道:“你想不想去?”
裴徽低頭看著端坐的兄長,愣了半晌,笑了,說道:“兄長,讓我跟小綰兒去吧。”
小綰兒,是裴徽的同父母二弟,名叫裴綰,與裴徽一般都是庶出。
裴潛抬頭問道:“你是這麼想的?”
裴徽點頭,沒有說話。父親對他們兩個兄弟的培養盡管不留餘力,可終究說到底以後無論是繼承家業還是繼承爵位的都是麵前的兄長,輪都輪不到他們兄弟二人。倒不是裴徽心裏太過功利,隻是家族的資源就這麼多,肯定要把大多數都用在嫡係上,年輕人哪個不想功成名就呢?
在河東,隻怕這輩子都無法完成自己的想法,為何不另起爐灶?
裴潛頷首,一句話梗在喉嚨說不出來。也許,他麵前這個庶出的二弟繼承家族來得更好。或許大多數嫡係都沒有庶出的孩子有那麼高的上進心,年輕時就是這樣,家裏的學問教得差不多,裴潛便選擇接觸家族對外的事情,而庶出的裴徽卻跑去襄陵接著讀書。大人們隻覺得裴二喜好讀書,自小一同生活的裴潛更了解自己的兄弟,裴文秀的心裏永遠燃燒著一把烈火。
“文秀,其實我更想讓你留在家裏。但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那就去收拾行李吧,到底一家人,去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