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有些尷尬地打了個哈哈,跟著馬越向軍帳走去,中途跟荀彧交換了個眼神,荀彧不留痕跡地對他輕輕點了下頭。
曹操最擔心的,是軍帳中有沒有刀手。荀彧這麼一點頭,曹操的心才真的安了下來。
一入帳,曹操一掀簾子便頓住了腳步,轉頭望向馬越。他在帳中見到那個健壯的宦官正自顧自地端著酒樽飲酒,那人不是蹇碩還能是誰?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比跟仇人坐在一起喝酒更尷尬的事情嗎?
馬越臉上帶著笑容一把摟住曹操,半推半就地將他領到幾案旁,坐在蹇碩對麵揮手請荀彧落座。
至此,四人圍著一張小小的幾案,案上擺滿了酒器卻不見菜肴,馬越為幾人舀上酒水,看著大眼瞪小眼的蹇碩與曹操二人,揮了揮手說道:“曹兄、蹇兄,你二人有仇怨在身這我是知道的,大行皇帝的靈柩就擺在不遠處,今日當這先帝的麵,小弟想解一解兩位兄長的仇怨,不知可否?”
曹操沒有說話,蹇碩別過頭去,馬越隻得尷尬地笑笑,自顧自說道:“眼下,大漢麵臨著百年間最大的禍患與轉折,天下兵亂不解天災連年,邊將領著兵馬入京難以控製,洛陽城人心浮動,將軍府與皇宮摩擦不斷。在下絕非是危言聳聽,值此危急存亡之際,難道二位還有心思顧得上自家的那點小仇恨嗎?小弟鬥膽為天下蒼生一請,請二位暫且放下仇恨,攜手幫我,為子孫後代不陷入兵災之苦,為大漢百年興盛獻出一份力量。”
“三郎你別說這些,你們有子孫後代,蹇某人可沒有,等陛下出殯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他曹操!”
“哈哈!”曹操仰頭飲下一碗酒,猛地一拍桌子指著蹇碩喝道:“殺便殺,難道隻有你蹇黃門敢殺人嗎?”
馬越搖著頭一巴掌就拍在自己額頭上,這倆人的仇怨……真是難解難分啊!
“二位兄長,二位!請聽在下一言。”馬越放下酒碗輕磕幾案,末了擺手對著嘉德殿的方向說道:“蹇兄你是沒有子嗣,可你沒有陛下沒有嗎?大皇子登基還是二皇子登基,終究都是陛下的血脈,難道你能眼看著陛下的江山就這樣因為兵亂而分崩離析嗎?好,你說你沒有子嗣,等這事兒完了弟弟我就成婚,將來你我結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的異姓兄弟之盟,生了兒子過繼給你如何?有後了吧,咱們要為了江山考慮啊!”
“孟德兄你也一樣,你說你不怕殺人,是,我知道你勇敢,討張角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眼下這際遇是勇不勇敢的事情嗎?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你想想現在可是天下兵馬要入京勤王,若他們來了咱們在洛陽城裏打得不可開交,一旦那些邊將作亂,咱們誰能製止了他們?到時候毀的可是漢家的天下!”
“因此,我以為。”馬越一拍桌子說道:“咱們應當息了幹戈,這天下將來的走向,可就在咱們這些在洛陽掌兵的人手中緊握著,是中興是傾頹,可就是你們這些人說了算的啦。”
蹇碩的氣性可大,梗著脖子看了馬越半天,飲下一碗酒猛地一扣點頭指著曹操說道:“好,放曹家小子一馬容易。可君皓,你可是要跟他問個清楚,今天你要我放他,咱們看到時候幕府那些王八蛋會不會放過你!”
蹇碩一句話,說得馬越曹操二人都是一頓,馬越將臉轉向曹操,問道:“他們一定要殺我?”
“也……不一定。”曹操低著頭說道:“幕府那邊經過白日一戰,暫時認輸,但以後有機會的話他們之中是有不少人會為大將軍複仇的。而且征召來的那些邊將都要來誅殺宦官,三郎,你保不住宦官的,就是大將軍府沒了,也還有車騎府,也還有驃騎府,哪怕所有將軍府都沒了還有三公之府,天下之士仍舊會源源不斷地爭相投奔,他們要殺宦官,殺你,我也不知是怎麼了,都好像瘋了一樣,好像所有人都殺光了隻剩他們才能保證海內清平。”
“嗯,讓他們恨著我吧,他們殺不了我的。”馬越一麵點著頭,一麵在腦袋裏想著車騎府裏的何苗、驃騎府裏的董重。內裏憂心忡忡,麵上輕描淡寫地一擺手笑道:“從孩提起,多少人想殺我,我還不是騎馬長驅走到現在?誰都奈何不了我,誰要真能取了我項上人頭……”
馬越盯著酒器盛滿了一收酒勺,抬眼看著三人勾起了嘴角,笑道:“我馬君皓算他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