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接連三日的穿行令賈詡虛脫了數次。他不敢停下來,他知道韓遂就在前麵督著大隊兵馬行進著,晚一步,且不說馬越在涼州的根基就沒了,就連他自己的家眷都要遭殃!
一人三馬在路上奔馳,每走出十餘裏賈詡便要停下看看地上的車轍腳步的印記確認前進的方向。終於在今天早上,賈詡已經下不來戰馬了,他的雙腿被磨得血肉模糊,不敢再中途換馬,生怕一下馬就再也爬不上來,髒兮兮的罩袍被他撕成數條將下半身與馬背捆綁在一起,艱難地行進在草原上。
他不怕疲憊,哪怕是累死在路上都不怕。
他就怕尋不到韓遂。
第三日的暮時,一隊凶神惡煞的涼州羌騎斥候發現了這個孤零零落單的旅人,遠遠地彎弓搭箭抽出馬刀將他圍在中間,領頭的羌人見到賈詡時皺緊了眉頭。
他沒有在這個狼狽老者臉上看到一絲畏懼,恰恰相反,他見到這個老家夥一臉疲憊卻如釋重負的表情。
“勞煩傳令,武威賈文和……有要事與韓將軍麵談。”
賈詡隻說出這一句,突然身子一歪就從馬背上癱了下去,僅靠著那些肮髒難聞的碎布條捆牢了雙腿才未從馬背上墜下,看得那斥候兵長一雙眼都直了。
“帶回去吧,取些水來。”斥候兵長踱馬左右掩起口鼻說道:“有三五日滴水未進,腿上至少去了四兩肉……這老東西是不要命了啊!”
……
當賈詡再醒過來時,人已經在軍帳裏了,四周散落著弓刀槍矛,掉毛的獸皮卷蓋在身上,渾身上下酸的要死,但最要緊的還是雙腿,巨大的痛楚穿過身體根本無法立起身來。
帳外的衛士聽到動靜,探腦向內張望一眼,急急忙忙跑開了,將軍可是下了令的,這個老頭一醒過來立即通報!
賈詡無力地垂下了手,想叫一聲都難,無力地搖了搖頭,重新躺下在腦中思慮著若韓遂來見他,他當以何種說辭來說服他不要進攻漢軍。
有什麼事情的誘惑比一塊唾手可得的地盤還大?他想不到。
鎧甲披掛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賈詡用力撐著上身起來,見到帳簾被掀開,伴著夜晚的涼風入目一雙穿著皮靴。來人不是韓遂,而是在張家川有過一麵之緣被稱作成公的男人。
“成公校尉,韓將軍呢?”賈詡瞪大了眼睛,心裏感到些許挫敗,“老夫從金城追趕了三天三夜,難道韓將軍就連一麵都不願見嗎?”
“哪裏的事情,文約正忙著接管平襄防務呢,不然他必定會親自來見您。”成功英一臉嬉笑,衣甲上還沾了些鮮血,進來擦手洗麵,這才拱手過來扶著賈詡起身,坐在對麵說道:“喔,對了,隻怕您還不知道,您昏了兩日,一定是饑渴難耐,某已命人備下湯囊,稍後便會送來。”
“接管平襄防務?”賈詡一驚,身上動作一大便扯到腿上的傷口痛的鑽心,顧不得這些他抬起一手問道:“平襄,被攻下了?”
成功英撓了撓頭,他年紀比賈詡小上太多,差幾年才勉強而立之年,坐在賈詡這個涼州前輩麵前還是很尊敬的,隻是此人在賈詡眼中絕對是個後生可畏的小兒,因為他說:“嗯,河首叛軍宋建妄自尊大與使君作對會戰於戎丘,如今勝敗未知。而鮮卑人南下破丁原於朔方,聯結皇甫將軍、楊奉太守退守鮮平。”
三言兩語,眼前這個小夥子一臉嬉笑地便將大漢如今的危局說了大半,這才眯起眼睛像偷到雞的黃鼠狼一般笑道:“因此,我等擔心北地有失,便率領兵馬前來支援東麵防務,使君將家底交給我等,不會有錯的!”
賈詡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答道:“馬玩將軍恐怕不會輕易將平襄防務拱手相讓吧?”
他知道馬越在涼州的所有兵力部署,馬玩率領近三千兵卒連帶家眷化整為零屯居平襄鄉裏,整合鄉勇終日訓練,便是韓遂盡起大軍隻怕也不是那麼容易攻陷的,這小子該不會在誆老夫吧?
“啊,您是說那個瘦瘦的將軍吧,是挺厲害的,非是使君一族卻打出了馬家人的威風,可是讓我等吃了些苦頭呢。”即便是說到損失,成公英仍舊是一臉輕鬆的笑意,抬手指著西邊說道:“咱們現在是在城外的營地,馬將軍和韓將軍都在城內呢,也不知道招降的怎麼樣了,聽說他比較貪財?”
盡管平日裏賈詡恨不得馬玩橫死沙場,但今日猛地聽聞馬玩兵敗被擒,卻又令他感到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