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不能再打了,黑山的弟兄都要死完了啊!”張牛角一臉苦相,稱霸冀州黑山幾年之間並吞黑山數百股山賊流寇,如今更是帶著他們重回大漢治下的男人在麵容上沒有一點輕鬆,反倒是看上去垂垂老矣。強攻渭南不過七日,他從冀州帶出的兩萬弟兄已經幾乎死光,現在攻關的是褚燕從河內再送來的兩萬軍士。“涼州的重甲軍根本不是人,大將軍,不能再打下去了。”
張牛角已經不是中平六年嘯聚群雄的黃巾渠帥了,他認命了。
曾經他是不認命的,那時大賢良師還在世,說要給他一個太平盛世讓他瞧瞧。他信了,可黃巾道的兄弟死了多少?沒有誰真正得到什麼富貴,哪怕時至今日天下仍舊不是天下人的天下,當年抓捕唐周的何進後來做了大將軍,他的弟弟何苗做過大將軍,董重也做過大將軍。甚至就連涼州平民出身的馬越拿著人公將軍的頭顱後來也做了大將軍。
麵前年齡比自己還年輕,每日坐在帥台上飲酒的四世三公現在也是大將軍。
他兩萬個兄弟的性命全沒了,卻沒一個大將軍。
他們都不是他的大將軍,他的將軍是天公,是地公,是人公……可他的將軍都死了。
他還有什麼好不信命的?
“繼續打,張校尉,繼續打,命南北兩麵牆上的士卒都撤下來,全部壓在東城,強攻半個時辰,隻需要半個時辰!”大將軍口中的話充滿了堅定,要他再拿兄弟們的性命堆在城頭,讓他張牛角的兄弟全部死在城下!
“大將軍你看看!俺的兄弟把護城河都填平了啊!”黑山校尉張牛角的心都碎了,眼裏甚至閃著淚水看上去都不再那麼渾濁,指著散發惡臭的護城河說道:“難道這還不夠?”
“黑山校尉!”大將軍的表情不再那麼溫和了,幹淨的手指在自己的鼻子,幾乎戳到額頭上。“還不夠!再去打,打東城!”
張牛角的頭垂到胸口上,半天不敢說話。腳步聲遠了,大將軍與他的幕僚離開,張牛角轉身看著廝殺聲仿佛從未停歇的城頭,再度朝著被鮮血染紅的城牆拿起腰間那支磨得發亮的牛角放在唇邊。
“嗚嗚……”
新一輪的攻城,開始了。
“將軍,您這麼逼黑山軍,恐怕今後若再有調令……”田豐跟在袁紹身後,這些日子袁紹情緒不對,動不動就大發雷霆,但田豐還是說道:“在這樣下去,哪裏還有人願意為朝廷出兵,難道本初你隻打算平一個馬越馬?”
袁紹拽住一個奔跑的傳令兵滿身酒氣地說道:“讓大戟士將投石車推上來,就在這裏。”
猛地被大將軍抓住,傳令兵被嚇得夠嗆,急忙點頭一麵應諾一麵行禮後跑開。
再向帥台走了幾步,袁紹這才猛地定在原地轉頭對田豐說道:“我要平定天下,元皓你明白嗎?我一定要平定天下,事情已經到今天這樣,如果我再無法平定天下,多少人就白死了,淳於也白死了!”
“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逼誰,調令……這些東西。”袁紹大幅度地一擺手指著城頭說道:“那是什麼人?他們都是黑山賊,黑山賊!就因為他們冀州才遲遲不能平定,畫地為治的匪類,死光也沒有關係,他們死的還不夠啊!”
田豐聞言不禁退後數步,他知道淳於瓊與袁紹的感情,也知道淳於瓊的死一定會對袁紹多少有些影響。但他從未想過袁紹竟會因為淳於瓊的死性情變得如此戾氣,簡直令人苦惱。即便是恨黑山匪類也不能如此露骨地派人去送死吧,“本初,那是兩萬條性命啊。現在黑山軍死命攻城,你可萬萬不能讓投石車就這麼砸過去……你這麼一砸褚燕那邊必然會反攻過來,到時候就無法收場了。”
“放心。”袁紹猛地一擺衣袖,回頭再度看了一眼遠方陷入重圍的渭南城池,頭也不回地走上帥台。連登數步狂笑出聲,甚至笑得眼淚都流出來,轉頭對田豐問道:“元皓,你的才學傲於當世,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天下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這樣的天下!”
田豐被問的猛然一噎,這種事情教他如何回答?
“無論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我都會讓他再回到曾經的模樣,為了這個,死在多人我袁本初都不會在乎!”袁紹再度跪坐在帥台上,扶正了頭冠猛地擺手說道:“鳴金收兵,命投石車上絞盤!”
涼州覆甲軍?馬越啊馬越,你的甲胄有多厚,可能敵得過天降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