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一看馬越指的那個地方便梗住了脖子,一把攥住馬越的韁繩拱手嚴肅道:“叔父,讓侄兒去,您坐鎮外圍!”
那是戰場上最紛亂的地方,雖然涼國軍卒都隨著那麵旗子衝鋒,但所有的冀州軍也在向著那麵旗子進攻,無論誰堅守在那裏都有可能身首異處。
“這是軍令!”馬越急了,他的部下正在為他的榮耀而與敵人死拚搏鬥,他卻安坐外圍是何樣的道理?理智與感性的兩個極端向來不能同時存在,更何況當下的局勢如此,馬越怒道:“鬆開我的韁繩,他們這是在送死!”
“涼國可無超,卻不能無叔父。”馬超拱著的手落下了,嚴肅的臉上緩緩揚起笑容,眼神瞟向馬越左右的親衛,那是他親手帶出的涼州覆甲老卒,輕輕地說道:“保護殿下,坐鎮外圍。”
幾名涼王覆甲騎當即叉手應諾,數騎眨眼便變換防禦陣型將馬越一騎環環圍在中間,馬超打馬而去,轉頭高呼道:“叔父請待侄兒生還,再治侄兒之罪吧!”
隨著那一騎黑馬奔馳而出,還有那件白色的狐裘被扯開兜風飛起,露出玄色黑甲宛若流光一般擎著鐵矛撞入紛亂的戰場中。
跟隨在馬超之後還有那七百名涼國騎兵。
殺入戰場。
馬越顧不上那麼多,盡管氣急敗壞也急忙調整戰術,派遣閻行一步圍堵在公孫瓚兵馬的後部,其餘的涼州騎兵則吊在戰場邊緣以強弓勁弩狙殺一個又一個身著白甲的敵人。
天色漸黑,已經陷入夜戰之中,幽冀騎兵的白甲與白馬成了最好的靶子,而涼州軍卒的黑甲卻成為天然的保護色。
馬越能感受到,戰爭的天秤正在向自己這邊慢慢偏移。
戰場正中,馬岱與馬超扛著大纛並馬前行,在他們周身環繞著數不清的涼國軍卒,指揮兵將不斷圍攻前方那千餘人組成的小型軍陣。
公孫瓚的兵馬隻剩那麼一點兒了,身陷重圍之中已經無路可逃,反倒更加激起白馬義從這支部隊的凶性,紛紛下馬結陣將公孫瓚團團護衛在其間,為首左右的大將便是公孫越與單經各自持刀而立,誓要護公孫瓚個周全。
但沒用了,到這個時候即便不死也隻能落個負隅抵抗涼國軍隊圍上來的步卒是他們的十倍還多,隻是暫且不攻,卻將那強弩勁弓張得渾圓,隻待一聲令下便是萬箭齊發。
馬越踱馬而來,零零散散的冀州兵馬皆被殺死,屍首使得戰場變得高低不平,駿馬行於其間忽高忽低,根本跑不快。滿地的血腥氣息瘋一般地往鼻子裏鑽,卻止不住他心頭的怒意。王雙被駿馬撞傷,關羽身中數箭,關平更是在戰場中走失不知去了哪裏。
將官尚且如此,更何況普通軍卒,竟是傷亡十之五六,馬越他焉能不怒?
當他走至陣前時,他沒有高喊出勸降之類的話語,隻是單純地俯身眯起眼睛搜尋著公孫瓚的身影,很快在重重人影之中見到左右持刀護衛的公孫瓚。馬越臉上的肌肉僵硬又殘忍地抽動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在公孫瓚周圍這些存活下來的白馬義從都是真正屍山骨海中殺出來的戰士,他們值得尊重,更值得馬越為他們提供一個體麵的死法。
因此,沒有勸降,沒有招降,馬越隻是單純地揮了揮手。
“放箭,一個不留。”調轉馬頭,留給冀州軍士一個搖擺的馬尾與雄壯的背影,馬越輕聲呢喃道:“送幽冀勇士……歸西!”
隨著一名名涼州將領以涼州特有的類似風沙拂境般的沙啞嗓音吼出殘忍的軍令時,嘣弦的聲音響徹戰場,上萬支箭矢在同時飛出,連月光都被遮蔽,隨後如蝗的箭雨落在冀州兵馬的陣勢當中。
馬超咬著牙高聲喝道:“上弦!”
強弩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弓臂也似承受不住一般彎弓上箭。
“射!”
箭矢再多破空,落在哪縱橫不過三千步的戰場上。
“前進,上弦!射!”
“前進,上前!射!”
涼州軍士每前進一步,便將箭矢傾灑在前方的一步。直至……箭矢插滿整塊土地,再沒有任何一個能夠站立的敵人。
馬越梗著脖子,望著屍橫遍野的戰場上,烏鴉的叫聲在夜裏尤顯刺耳,涼王將馬鞭指向鄴城。
“毀了他們的塢堡,拆了他們的箭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