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我衝殺!”張遼揚刀高聲呼和,隨後雙腿猛夾馬腹,竟是揚刀朝著胡軫與其身後的華野衝了過去!
二十餘步僅僅是近在咫尺,但張遼與胡軫中間隔著的重重的涼國軍士防禦陣線,張遼就這麼不閃不避地撞了過去。
偃月刀像雲中之龍,左忽右斬,竟像披荊斬棘一般地鑽入重重人海中。
老而彌堅的張遼從未變得虛弱,反而因為豐富的經驗而變得更強!
長刀所向,便是如入無人之境!
胡軫眼見張遼好似下山猛虎般地衝鋒而上,心底裏哪裏還有些許戰意,連忙驅馬向後撤,邊撤邊喊道:“攔住他,射死他,射死他!”
這是一場戰爭即將失敗的第一個征兆,便是勇將為敵人威勢所嚇,為之披靡。
張遼已經衝至己方陣線之中,後方的弓弩手投鼠忌器,隻有零零散散的箭矢能射向戰場中間風火般的身影,卻敵不過那一柄無時無刻不在收割生命的偃月刀,紛紛被四散磕開。
胡軫一路叫喊著踱馬撤退,己方軍陣線內部頓時被衝開,前方的步卒也在退,以張遼為刀鋒的陣線衝垮了士卒的敢戰之心,隨後的騎兵紛紛好似流光般撞入人群,揚起一片刀光血影。
胡軫在退,步卒再退,馬兵在退,弓弩手也在退……所有人都在退,堅固的戰線頓時潰敗。
但是有一個人沒有移動自己的腳步,在紛亂的戰場中分外突兀。
華野抬起酸痛的手臂,部下在身邊潰走,袍澤被那個持著偃月刀的黃臉漢子屠殺。
叔父在退,但人馬擁堵的陣線上,他們退的能有多快?他們本就退無可退的啊!他們的身後是堅硬的城牆,和那一扇絕不會由內部打開城門!
胡軫後退的腳步,遠遠比不上張遼前衝的速度。
在這個時候,衝散城下守軍陣型的使命已經達成,張遼想要的不再是僅僅那麼多!
那個華姓的青年將領在紛亂的戰場上已再難找到,但張遼還看得到那個亡命奔逃的涼國老將,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頂玄色的兜鍪……大好項上頭顱,是張文遠的!
十五步、十步,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阻隔在張遼前麵的涼國軍士越來越少,很快,很快!
很快他便能摘了這顆頭顱!
“將軍,裴太守領兵前來,僅餘十裏!”
奔馬的傳令兵竄上城頭,單膝跪在華雄身後,不顧喉嚨冒火說道:“左馮翎援軍過萬,十裏頃刻可至,右扶風八千守軍亦在趕來的路上,今夜來援!”
華雄沒有回頭,雙手死死扣著城跺,南北二門敵軍的攻勢經過開始的突襲之後已經逐漸穩定,隻要中門城下不亂,潼關便丟不了!
張遼看不見的兒子,胡軫顧不上他的兒子,甚至於那些狼狽的軍士都不管他的兒子了……可他這個父親怎麼會不關注自己的兒子?
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城頭刀光劍影,城下兵荒馬亂,他就這樣看著華野在人群中站立起來,連抬起手臂的動作看起來都分外艱難,但他還是提起了一杆步卒的槍矛,向著一個方向移動了腳步。
華雄知道那不同於潰退,別人是在逃命,他的兒子卻提著槍矛向著張遼走了過去!
他多想下令開城啊,多想對兒子下令,咱不殺了,回城死守啊!
可同為男人,他明白兒子的執拗與堅持,那是打碎鋼牙混血吞,都不願彎了脊梁低了頭顱!
涼國人打了一場又一場的慘烈戰事,卻都不像城頭上的父親俯視著兒子向前堅持的行走,那是以雙腿抗駿馬,以斷矛擊長刀,以疲敝之身奪耀武之誌!
華雄多想大聲喊,他想告訴全天下那是他的兒子!
“取紙,取筆。”
華雄的頭腦冷靜了,這個壯年時縱兵狂馬入洛陽,嚇得達官貴人以其為野人猛獸的莽撞漢子,如今斑白了發梢……二十歲時,活著對華雄而言是個笑話;三十歲時,赴死充滿榮耀;但年及此時,兒孫滿堂,麵對妻子宗族,生命的價值對這位涼州老將有了不同的意義。
“潼關為涼國東疆,守國寸土不失,為屬下職責。今敵軍眾,吾輩之身家性命,但與寸土同歸。若不能歸,望殿下與董公對華某宗族多加照拂。”
一封書信寫就,華雄將兜鍪戴在頭上,握住了身邊長刀。
張遼還是追上了胡軫,兜頭一刀斬下,便是鮮血迸濺。
而緊隨其後的,是十餘個步卒追隨華野自後方突然殺至,林林槍矛刺出,將張遼身後兩名騎卒捅下馬來,而華野的長矛直直地向著張文遠身後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