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降者不殺(1 / 2)

夏侯兄弟這一路可不快活,先是自洛陽佯裝敗給張遼,在朝堂上顏麵掃地,如今又一路東奔上百裏,渡蝕水,越山嶺,這才在傍晚時分抵達潼關戰場。

殘陽已要隱至潼關以西,天地間卻仍舊留有依稀的光,讓他們能夠看清屍橫遍野的戰場。

天空上盤旋著食腐的飛鳥,關下關上仍舊傳來震天的呐喊聲,夏侯惇與兄弟相互駐馬,對視一眼笑道:“張文遠可是下了死力氣,這一仗勢在必得啊!”

進兵至潼關之下,數個時辰便將戰鬥進行到這般光景……領軍之人皆是久經戰陣的大將,如何能看不出這戰場上的詭異?

潼關以東過萬步,便已有漢軍士卒傷亡的蹤跡,最慘烈的戰鬥爆發在關下十八裏,也就是七千步的距離,大片涼國鐵騎在這裏折戟,沉重的甲胄令無主的戰馬難以負荷,即便未死也被壓倒在地。

盡管地上長眠著許多身著紅色漢軍甲胄的軍士,但誰都看得出來,戰線是一直向西推進的。

小的戰鬥服務於戰略,戰略服務於大的戰爭,戰爭的一切都是為了政治。

既然已經開啟了戰端,就沒人再將目光著眼於傷亡的數量,而是戰略任務能否完成。

夏侯淵將目光看向城頭,輕哼一聲,對張遼這並州出身的叛將此次進兵還算讚許,提韁策馬道:“兄長,咱們的人,也向東推進吧,奪下城關!”

“也好,免得夜長夢多!”

這一場仗,最大的主官便是夏侯惇,他輕輕頷首,整支大軍便開始向西推進。號令一層層傳至每一名士卒的耳朵裏,大軍向排山倒海一般,踏過鮮血淋漓的戰場,向西麵潼關列陣而去。

一支軍隊的精銳與否,很大程度上在於他們的戰意如何。涼州奉行的是自古以來的傳統,先鋒將勇猛,則軍士勇猛,因而軍中先鋒皆由猛將充任。

而朝廷的兵馬,如今則以兗州軍為尊。

兗州兵馬自曹操任兗州牧時便曆經連翻大戰,治軍之法也有其獨到之處。

相對於涼州軍中的人治,兗州軍則更加偏向法製。

他們不需要勇猛的先鋒將,隻需要大將的腦袋足夠清醒。

曹操在兗州發布的《步戰令》如今已傳遍所有朝廷兵馬,中雲:伍中有不進者,伍長殺之;伍長有不進者,什長殺之;什長有不進者,都伯殺之。

而兗州軍的作戰意誌,便是由這衍伸而出。

因而在作戰時,最為整齊!

潼關,城南城北的戰事漸漸穩定,一架架雲梯搭在城頭,雙方屍首像下雨一般向關下墜落,但涼國守軍已經穩住局勢,任憑朝廷兵馬再悍勇,也無法登上城頭一步。

就連最危急的城南都被逼下山麓,城門外的撞城錘也被涼國守軍的火油燒毀,隻能依靠雲梯向上攀爬。

華雄的眼睛時刻緊盯著下方的戰鬥,那兩個虛弱的身影的每一次撞擊,都令他老淚縱橫,心痛難忍。

他的兒子……回不來了。

在周圍作戰的涼國軍士越來越少,盡管他們的甲胄更堅固,他們的兵器更銳利。

但他們卻在城關下這片狹小的地區被漢軍圍追堵截,三五人一組,總有一杆鋒利的兵器透過甲片無法遮擋的地方鑽入身體,凶勇剽悍的涼國人一個接一個不甘地倒下,無神的灰敗眼睛最後看到的是敵人肮髒的腳跨過自己的身體,天空上盤選擇黑色與灰色的食腐鳥。

如果這場仗勝了,他們會依照涼國人的傳統被燒成灰燼,放入小木盒埋葬在彰山之下;若他們輸了……將會在這裏,被那些鳥類蠶食。

在一段時間後以另一種形式重新落在地上,沉寂在土裏。

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張文遠。

這種疼痛足以令最堅毅的男兒發出哀嚎,但他始終除了悶哼沒有其他聲音。

手中環刀,一次又一次地揮向那個敵對的男人。

到現在,他甚至都還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投降……不殺!”

這周圍已經沒有一個涼國人了,拖著手臂的張遼弓著身子站在當中,左右都是漢軍以長矛列出的陣線,將他們二人圍成一個圓環,華野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瞪著張遼……他的膝蓋被環刀砍傷,已經無力再支撐他的身體,可就算此時的華野已經跪在地上,他的雙手仍舊舉著那杆長矛。

他那顆驕傲的頭顱,從未垂下!

四周的漢軍舉著長矛呼喊道:“投降不殺!”……“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華野置若罔聞,那一杆槍矛仍舊指在張遼那個方向。

鮮血順著他的額頭向下流淌,臉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卻很快再度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