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衝出來了,將曾經加身於他們的苦難帶給整個天下!
馬岱吃飽了,手指在盤著的腿上輕敲幾下,他很享受這種愜意。
尤其這種愜意的代價是劉玄德領著七萬個跟屁蟲在他布好的圈套中尋尋覓覓,疲於奔命。
“把它們用溪水好好洗洗,尋些石灰封好!”馬岱站起身走到坐騎旁提起毛刷為解下鎧甲的坐騎清洗毛發上的血斑塊,解下曹昂與典韋的頭顱丟給侍從,旋即傳令道:“讓穀口的兄弟好好值夜,今晚咱們在山穀裏休息,睡個飽覺,讓荊州的劉使君在潼關外好好找找咱們,等明天他們累了,咱們就可以對他們發動襲擊了!”
山間的風帶著涼意,馬岱枕著手臂依靠著巨石抱著衣甲望向天空,天空中的烏雲還沒有散去,很可能今夜或明日將風雨大作。
風雨大作,黃河暴漲,不知叔父能否把握住這次機會……馬岱想著這些東西,在日暮低垂時沉沉睡去。
白日的殺戮,太累了。
在這個沉沉睡去的夢裏,馬岱夢到了他的父親,他埋葬在華山之巔的父親。
伴著清晨的第一道光,馬岱被山間的晨露落在臉上的涼意所驚醒,穿過山穀中的營地一腳一腳輕輕叫醒自己的士卒,他便聽到來自山穀西麵的腳步與馬蹄聲。
旋即,全軍戒備。
在弓矛林立的山穀中,馬岱立身巨石之上便見到楊豐那張摘下檀木鬼麵甲之後好似永不顯老的英俊麵孔。
“伯瞻將軍,楊阿若奉涼王之命,引兵一萬前來相援!”
楊豐的嘴角帶著笑意,大跨步著向這邊走過來,馬岱的臉上也是一喜,從巨石上跳下快步走過去與楊豐把臂相談。
“叔父您來得正好,如今劉玄德在潼關以東陳兵七萬,我正要在今日與其會戰,能得您相助……”馬岱沒有接著說下去,但臉上的笑意明顯,說著話鋒一轉問道:“怎麼,殿下知道潼關東邊的事了?”
“殿下?伯瞻,你也不要怪你叔父……他也不希望二兄身死疆場。”
原本融洽的氣氛,在馬岱‘殿下’二字中悄然打破,變得有些尷尬的冷場,楊阿若隻能拍拍馬岱的肩膀,說出話卻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這些年的攻伐,涼國的版圖越來越大,涼國人的心性越來越傲氣……但天知道這些對涼州馬氏而言意味著什麼。
究竟是上天不待我馬伯瞻,還是高高在上的涼王殿下不待見自己,馬岱至今都想不出個所以。
他隻覺得很多時候,自己差了那麼點兒運氣,所以才會這麼努力。
最早的時候,三叔親待孟起兄長,小心翼翼地帶在身邊,自己則發配千裏孤身一人在洛陽為郎官。
到了馬袁矛盾激化,自己這個質子則被俘虜,險些死在袁氏的鋼刀之下。
再後來,別人在隴都享受風月,他則督著五千兵馬進入前不著天後不著地的豫州,成了名不副實的豫州牧。
上百次的刺殺,個中心酸與凶險,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層出不窮的叛亂之後,豫州盡數掛涼旗,他是可以的。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便在豫州盤算著什麼時候能衣錦還鄉。
可憐馬伯瞻天下名將,南征北戰立下好大功勳,戎馬倥傯至今連妻都未曾去娶。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阿父的驕傲,年輕時在涼州,常聽他的父親提起,他三個長輩裏他父親最沒本事,到後來甚至做哥哥都給不了一點兒幫襯……那是馬宗的遺憾,他也是馬宗的驕傲,他一直都知道的。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奮發向上!
刀兵加身,他不怕!洛陽為質,他不怕!孤身入豫他也不怕,就算是現在!
就算是現在孤身一人麵對雙倍於己都多的劉玄德大軍,他仍然不怕!
因為他是父親的驕傲啊!
父輩人的遺憾,難道不就是要依靠兒孫輩來完成的嗎?
可馬伯瞻的父親在哪兒呢?為了幫三叔守潼關,埋在華山上了啊!
馬岱認不認這個三叔?但他清楚,無論他認不認,他是個馬家人這一事實永遠都不會改變!
權且當作,他馬伯瞻就是涼王麾下的將吧……這樣,他的心裏稍稍好受些。
“楊叔父,不說那些了,跟侄兒講講我軍部署吧。”馬岱一麵迎著楊豐進入山穀中的簡易營地,一麵抬頭看了看天空抽了抽鼻子說道:“侄兒打算在今日暴雨降下之時偷襲劉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