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屠是一個有著百年曆史的幫派,一百年留下來的不僅僅是財富和權勢,還有規矩。在鬼屠中不隻普通幫眾要守規矩,來訪的客人也要守規矩,就連在鬼屠中職位甚高的六路堂主也要守規矩,鬼屠的規矩加起來上上下下一百多條,職位越低要守的規矩就越多。夏白羽當然也要守規矩,其中要守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不可以隨便走動,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都已被明明白白的羅列告知,如果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後果一定會很嚴重。可是夏白羽一向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人,隻要他想去的地方就算是龍潭虎穴也一樣敢闖。現在,夏白羽已然避開重重守衛尋到了一棟庭院,翻上高樹,一眼就望見在花海中石椅上幽幽吹奏鷹笛的趙夢彤。笛聲是憂傷的,如傾如訴,訴說著思念,臉上的神情是憂愁、傷心、但更多的是擔憂。她擔憂莫紮堤和埃裏的傷勢,司徒信的火雲掌一掌打下去,雖沒有動用十成功力,但是這一掌卻也足以叫人吃不消。像莫紮堤這樣強身體壯的彪形大漢傷勢恢複得還算快,但像埃裏這樣的身板卻至今仍昏昏沉沉,醒少睡多。趙夢彤想著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連累了二人,心中著實是過意不去,但更多的是深深的責備。還有夏白羽,她雖與他同在鬼屠,可是卻見不著麵,甚至連自己身在此處夏白羽是否知情也未可知,他是否會像自己想他那樣的想自己?自己的心意他是不是已都知道了?夏白羽當然也在想著趙夢彤,如若不然他也不會一聽到趙夢彤吹奏的笛聲就以身犯險尋著笛聲來到這裏。現在夏白羽已然看見了趙夢彤,他不禁要想她怎麼會在這?司徒信並沒有將自己把趙夢彤等一行人“請”到鬼屠做客的事情告訴夏白羽,因為他無論要做什麼事他都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況且在他心中趙夢彤與夏白羽隻不過同是天山人而已,其他的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就算司徒信知道夏白羽與趙夢彤的關係,他就更不會將這件事告知給夏白羽。所以無論如何,若不是聽到趙夢彤所吹奏的笛聲,夏白羽便不會尋著笛聲尋來,若不尋著笛聲,他便不知道趙夢彤竟然會在鬼屠。笛聲如泣如訴,吹者傷心,聞者動情……突然,笛聲一下子就突然消失了,像一隻高高飛在天上的風箏突然線就斷了,像一顆石子沉入湖底,咕嚕一聲便再也不見蹤影。此時守在院外的兩名鬼屠弟子往外瞧了瞧,無論是誰在這種時候都會很謹慎的,況且這笛聲吹得實在是美妙動聽,這是他們平生聽過最悠揚動聽的曲子,這麼美妙的笛聲突然被打斷了無論是誰都要知道個空竟。可是他們望了望,除了安靜坐在那裏思考的趙夢彤,他們又能看到什麼。其中一人謙遜有禮的對趙夢彤問道:“趙姑娘,你可是遇著什麼事了?”趙夢彤似是方才夢中醒來,她望了望二人,微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樣的美溫柔而恬靜,直看得二人如癡呆一般。另一人不禁道:“姑娘若是有什麼想吃的用的,盡管吩咐我二人就是。”他已然將趙夢彤當成了座上賓,而不是一個被囚禁在此的人。趙夢彤微微起身謝過二人,便徑直走入那棟看著高貴典雅的閣樓之中,直待她關上了房門那二人還猶自朝著屋裏張望。趙夢彤一進入樓閣便看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一見到夏白羽,之前所有遇到的委屈都已被她拋到腦後。原來當她的鷹笛被石子打偏時她已看到了伏在院中那棵高大而有些秋意的柳葉裏的夏白羽,夏白羽用手微微一指院中的樓閣時她已明白用意,他們二人自小親梅竹馬,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可心有靈犀。所以便在她應付完了守在院子外的兩名鬼屠弟子後,便迫不及待的走進了樓閣來。此刻的她隻想撲到他的懷中,對他話說思念之情。可是夏白羽做了作噓的動作後她便強忍住了心中的狂喜,可是她的眼睛已如一波秋水,情深意切。夏白羽一手將趙夢彤拉到身旁輕聲道:“莫要作聲,如果我被人發現在這裏可就麻煩了。”趙夢彤卻紅了臉,因為自從他們長大以後,這是夏白羽第一次再牽她的手。夏白羽瞧著趙夢彤微紅的臉,看著也不禁癡了,隻是他很快的便意識到自己仍拉著趙夢彤的手,他趕緊放開,然後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裏?你可知道這裏是哪裏?這裏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趙夢彤卻有點失望,因為夏白羽第一句對她說的竟然不是兒女情懷間的思念,他對自己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責備,這又怎能不叫她傷心。她已幽幽哭泣,因委屈而哭泣!當女人哭的時候大部分的男子都會顯得無能為力,甚至笨手笨腳。夏白羽也一樣,此時的他不知哪裏說錯了話,一時無措道:“彤兒,你怎麼了?是我惹你不高興了麼?”他見趙夢彤哭得傷心,看著楚楚動人,不禁便伸出了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痕,柔聲道:“是誰欺負你了,說出來,我去為你出氣。”趙夢彤漸漸收了哭泣,因為她知道夏白羽的心中還是關心著自己的,況且夏白羽方才輕柔的動作早已暖了她的心,她破啼為笑道:“彤兒不哭了,有夏哥哥你在彤兒身邊,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彤兒也不覺得苦了。”夏白羽柔聲罵道:“真是傻丫頭!”這雖然是罵,但是卻比世上所有的甜言密語都要好聽,至少趙夢彤是這樣覺得。趙夢彤道:“你才傻,你若不傻為何要孤身一人跑到這中原來受苦受難,不單被人當成凶手,更要與人決戰!”她雖不是江湖中人,但是她知道的事情遠比夏白羽以為她應該知道的事情還要多,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莫紮堤和埃裏兩人。夏白羽笑了一笑,道:“你,你全都知道了。”趙夢彤幽幽道:“你雖然不想讓我知道,但很多事卻還是會有人告訴我的。”夏白羽道:“那你自然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來中原。”趙夢彤低頭,突又抬頭看著夏白羽,眼神中盡是柔情,道:“我知道,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這樣可值得麼?”夏白羽轉過身慢慢走到了廳堂裏的那把用烏青木製成的圓桌旁,然後坐下,倒茶,一杯遞給跟著坐在麵前的趙夢彤,一杯徑直灌入了腹中,久久才道:“這不是我能選擇的,我唯一堅持活下來的理由就隻剩下報仇,你就不要再磁勸了。”“不,你除了報仇還有很多事可以做。”趙夢彤已激動得站起身來,可是卻又慢慢的坐下,有些害羞難為情的道:“至少,你不為你自己而活,也該為我而活!”隻是她最後一句夏白羽並沒有聽到,因為她是說給自己聽的,即使她剛才說了出來,夏白羽也未必聽得到這一句話,因為他的思緒已完全在他手中的這柄烏鞘長劍中。趙夢彤也看到了他手中的劍,心中隻覺一片悲涼,或許在他的心中自己並非那麼重要,她唯有歎道:“如果你一定要報仇,我也請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人隻有一次活著的機會。人們都說如若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是這世間是否真有前世來生,又有誰能知道呢?”夏白羽的目光又回到趙夢彤的身上,輕聲道:“我知道你為了我吃了很多苦,可是,可是我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保障,又怎麼能為你謀得幸福呢?”情是毒,是腐蝕英雄的東西,一名劍客心中一旦裝了情,他的心便再也狠不起來。一個狠不起來的劍客別說是殺人,便是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都沒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