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國時二十六歲,人際交往的經驗從此就定格在那個年齡。回國時三十八歲,人際交往的思維方式仍然停留在二十六歲。一方麵,我充滿活力,心態也很年輕;可另一方麵,卻經常吃虧上當。我不會看人,也很信任別人。這是我的優點,也是我經常吃虧的地方。回國這些年,和在國外時一樣,我象辛勤的蜜蜂,在北京和全國一些中小企業和企業谘詢公司兼職講課。我覺得自己得留個心眼兒,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份工作和麵試上------誰和錢有仇呢?為了能有更多收入,同時也為了更好地生活,我不停地在企業穿梭講課。全天課酬有八千一萬的,也有五六千塊的,最高還有一天兩萬五或三萬的。有扣稅後給支票的,也有直接付現金的,還有一拖半年一載,最後我一分錢沒拿到的。當然,這些錢可不全是我的----我還要付出一些中間的代理費用。這麼算下來,我的課酬如果能掙到原來數字的百分之七十,就是相當不錯的了。最先和我合作的是專門為企業和講師搭橋的小錢老師。她是內蒙和東北交界人,在北京一環以裏的崇文門附近買了二居室的房子。我們在非常偶然的場所遇見,我覺得她有著內蒙人的厚道與東北人的豪爽,她也非常豪爽而痛快地在一個月內給了我五次課,每次課一天課酬是一萬五千元,而且這些課都是在北京。不過我可拿不到這麼多。首先,這些課全是半天兒的,所以課酬實際就是七千五,而小錢老師的企業谘詢公司要扣一半(後來我才知道,公司就是她自己的),剩下的一半,我要和小錢老師對半分成。她所有的誠實和木訥都是假的,她所有的豪爽都是裝的。我以前的一個同事和下屬小金人挺不錯。他比我小十歲,認識全國各地的一些企業谘詢公司,他為我被小錢赤裸裸的剝削感到不平,於是主動找到我,跟我明確講好一天課酬五千。除此之外,他也明說,人家額外給他一千。這個對比強烈的數字讓我覺得怪不落忍的,於是我承諾從自己的課酬裏再分他一千。小金和我做了兩個約定,首先是我必須遵守對方那些企業谘詢公司的規矩:如果我全天上課的下午,學員數量達到上午的百分之九十,我可以拿到全額的五千元費用(這裏包括我自願給他的一千),可如果學員的出勤率在下午減少百分之十,我就隻能拿一半課酬,因為這是谘詢公司的規定。而他也很仗義。小金聲明,如果不幸出現上述的不可抗力因素,那額外的一千他就不要了。另外,他要求我在公共場合,必須叫他“老金”。即將結婚的他迅速在濟南、石家莊甚至是雲南昆明為我安排了講課,我們當天早上飛機來,次日傍晚飛機去,每次聽課都是上百人。小金一直陪著我,尤其是課間休息的時候。剛一下課,他就立馬把我從課室直接帶進休息室,說是要保護我的安全(其實他身高才一米六)。這個以前的下屬絕對不允許我和當地的企業谘詢公司說話聊天或留名片,也嚴禁我在課間休息時和學員們溝通。每次授課下午,學員的出勤率總是減少百分之十,因此我每次拿到的費用就隻有兩千五百塊錢。看著小金著急難過的樣子,我甚至有些自卑地認為是自己的授課沒到位,所以每次我都願賭服輸地從那兩千五百塊裏麵拿一千塊錢給他。小金總是用略帶責備的目光淚閃閃地盯著我,似乎有很多的委屈窩在心裏。我一直對小金非常內疚。畢竟人家要結婚了,可跟著我卻沒掙到什麼錢。實在不落忍,我把所有的講課費都給他了。就算到濟南、昆明和石家莊白玩一趟,也算我盡力和仗義了。幾個月後我才偶然知道,濟南、石家莊和昆明給我的授課費是每天稅後兩萬五千元,而那百分之十的缺勤率是因為有些企業家學員由於工作關係,隻能聽上午的課。除了三次的一千五百元乘以三,也就是四千五百元,那剩下的五萬五千四百元,都被我以前的這位姓金的同事從中間截留了,而屬於我的那可憐的四千五百元,還被淚水汪汪的他拿得一幹二淨。也不賴人家,我自願掏腰包給的。後來他還要和我合作,我禮貌地謝絕了他。我知道河南人裏有很多好人,可丫就是那最操蛋的河南人。丫特別重男輕女,凡是別人生女兒的,丫都背後說人家絕戶。後來小金自己生了一個閨女。他深夜給我打電話,在電話裏痛哭流涕,“我怎麼成絕戶了呢?我這麼仗義,怎麼沒得兒子呢?”說到這裏,丫對將來隻能做老丈人杆子的命運不寒而栗,聲音都扭曲了。我笑得臉上的肌肉一片痙攣和抽筋兒,都沒法控製住。不過,我任然覺得自己對他還是仗義的,因為電話那頭他哭訴的時候,我把聽筒放在床上,然後跑廁所開懷大笑去了。他沒聽見我的笑聲,這讓他很感激我,也覺得我理解他----因為他的親弟弟,以及父母和娘舅,聽到這個消息時無不開懷大笑。生男生女,本來這沒什麼,可他的親屬都覺得他該,他不配。小金母親心髒搭橋後,特想吃山楂。我勸他給老太太買點兒,他用敏銳的眼神兒看了看標簽,“算了,兩塊錢一斤太貴,等五毛一斤時再說吧。”我算看明白了,這是一個“上炕認得媳婦兒,下炕認得鞋”的人,除了老婆和丈人丈母,親爹親媽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內。除了媳婦兒,他那剛剛心髒搭橋的媽,想吃口山楂,兩塊錢一斤他都不舍得買。對小金來說,錢才是他親媽。聽說不久前,他老婆給他帶了不少綠帽子,而他那得了肛門癌、乳腺癌的老丈人在花光了他三十多萬的積蓄後撒手塵寰,這消息讓我感到一絲欣慰,也感到淡淡的開心。一句話,為了他媳婦兒和老丈人,小金無私地奉獻了“親媽”。寫到這裏的時候我仍然有些咬牙切齒,可能我有些變態了。不,不用擔心他看到這篇小說。前一段時間剛上架的時候,他天天看。現在,保證他不看了,因為開始收費了,每千字三分錢,打死他都不會花錢的,我太了解他了。之後,我在外企直接找到一些兼職授課的工作。每次全天授課的課酬是稅後兩萬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學員們迫切地盼望著我的下次授課,而我也非常開心。唯一的遺憾,就是每月隻有三四次次這樣的課程安排。如果一周能講兩次而不是每個月月僅有三四次的話,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去找什麼工作了。再說了,以後我賺大錢的時候,連這些講課我都看不上。天上掉餡餅兒,坐在家裏數錢,大把大把的,嘩啦嘩啦,您信嗎?
第九章5【錢是親媽,稀裏嘩啦】(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