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先前預料的一樣,作為省委常委的趙國明生病消息還是泄露了出去。五一長假的第一天下午,趙書記的秘書劉剛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劉剛辨明對方身份後捂住話筒對趙書記低聲說道:“是省人大副主任陳光輝。”趙國明接過秘書的手機說道:“你好陳主任!我是趙國明啊。”那邊電話裏陳光輝問道:“國明啊,聽說你病了,怎麼樣嚴不嚴重?我這就動身去看看你去。”這個陳光輝和趙國明不屬一係,但平時經常一起出席省裏的會議倒也熟絡。趙國明心道怕啥來啥,於是急忙說道:“謝謝你了陳主任,我就是偶感風寒沒啥大病,這大假期的就不勞煩您再跑一趟了。”“瞧瞧,國明你這見外了不是,反正假期我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你等一下我一會兒就到!”陳光輝說罷就掛了電話。趙國明的病經焦陽治療的確是好了大半,但是並未痊愈,細心之人如果單看那還沒有完全複位的嘴巴,還是有可能可以發現一些端倪。如果中風一事外漏的話,會直接影響到上級部門對趙國明的進一步考察提拔,如果這樣的話趙書記的仕途行將就此止步。蔣芸正焦慮不安之時,焦陽手裏拿了一個淺藍色的一次性口罩進來,對蔣芸說道:“蔣阿姨,趙書記得了重感冒是需要戴上口罩的。”蔣芸和趙國明同時對焦陽投來了讚賞的目光,這孩子人雖年輕但是很機靈啊!由省委大院到省人民醫院大約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趁這個檔口趙國明兩口子就與焦陽嘮起了家常,劉剛則為三位端上三杯香茗之後輕輕掩上病房門,下樓去早早的迎接陳光輝的到來,這是必要的禮節,無須趙書記再多吩咐。“焦陽你說你今年才隻有二十三歲,可是京城醫科大學本碩連讀是需要七年的呀,那你十六歲就讀大學了?”蔣芸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男孩子不敢相信。“是這樣的蔣阿姨,我在上小學的時候跳了兩級。”焦陽說道。“你瞧瞧老趙,人家焦陽才二十三歲就已經名牌大學碩士畢業,還參加工作快一年了,你那會碩士畢業時都二十六了吧?”蔣芸笑著說道。趙國明微微一笑沒搭蔣芸的話茬,而是另起話題問道:“焦陽聽說你前一段時間出了醫療事故,聽你那口氣好像是被冤枉的,你現在可以說說了。”這話還真得和趙書記絮叨絮叨,不然這冤屈還真不好找地方說理去,那省衛生廳的邱廳長就是韓德明的老部下,到他那說理能行得通嗎?邱廳長與韓德明的關係也是韓偉剛躺在病床上叫囂時,別人聽到後透漏給焦陽的。焦陽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開口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向趙書記娓娓道來。趙國明聽完焦陽的敘述之後,把手裏的茶杯重重的頓在床頭櫃上,氣憤的說道:“太不像話了!”蔣芸一邊忙不迭的用毛巾把濺落在床頭櫃上的水擦幹淨一邊勸慰道:“你的病還未痊愈,別發這麼大的火,要注意身體!”趙書記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說道:“焦陽同誌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有我趙國明在東江省的一天,就由不得他們顛倒黑白。”“謝謝您!趙書記!”焦陽說道。“焦陽啊,你是想繼續留在省人民醫院呢?還是去省保健委呢?或者你還有其它別的想法?”趙國明問向焦陽。“趙書記我現在不想當醫生了,我想走您這樣的路。”思考片刻後焦陽回答道。“哦?難道你把自己的專業丟掉不可惜嗎?而且經過我的切身體會,你在醫學這一領域真的會前途無量的!”對於焦陽的回答著實讓趙國明感到很意外。“趙書記,我是這麼想的,即使成為一代名醫也隻能救人有限,而一個庸官卻可以瞬間毀人一片。我也是這麼姑妄一說,其實就像您說的那樣當個好醫生也不錯的。”焦陽的一番回答倒也是收放自如,耐人尋味,如果你趙書記勉為其難,不想當我入仕途的引路人,那麼我也隻好勉為其難再走醫途了。趙國明盯著焦陽的臉審視了半餉,突然笑道:“很有點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魯憤青棄醫從文的風範啊!既然你想選擇棄醫走仕途這條路,我會認真考慮的。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仕途這條路會比醫途這條路更艱辛,尤其是立誌要做一名好官付出的還會更多,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趙書記我不怕困難,我有心理準備!”焦陽回答道。“陳主任這邊請!”走廊裏傳來了秘書劉剛的大嗓門。信息傳來了,趙國明微微一笑把口罩戴上,斜倚在床上靜候陳光輝的到來。病房門打開,人還未見到,就見一雙胖手先伸了進來,隨後才看到陳光輝挺著大肚子走進來,一雙大手虛伸的老長,好像是極為迫切的想握住趙國明的手噓寒問暖。“國明啊,身體好些了嗎?”陳光輝笑著問候道。“陳主任,趙書記是得了流感,您最好還是不要與他握手,以免交叉傳染。”焦陽站在旁邊輕聲提醒道。聽到年輕醫生的友情提示,陳光輝離病床尚有三米遠就停下了腳步,一雙蘊含了無盡同誌般溫暖的大手也垂了下來。嘴裏兀自說道:“好好!謹遵醫囑,謹遵醫囑哈!”三米之外陳副主任瞪著一雙不大的眼睛來來回回的在趙國明的身上做著全身CT掃描。這掃描雖然無輻射,但是卻令趙國明周身極為不適,臉上卻掛著微笑說道:“陳主任,這大過節的又勞煩你跑一趟,您快請坐!劉剛給陳主任看茶。”劉剛轉身去倒茶被陳光輝伸手攔住說:“別麻煩了,聽到趙書記生病了我就是過來看看,看到國明沒啥大礙,我就放心了,說幾句話我就走,不能耽誤趙書記休息。”趙國明也很合適宜的咳嗽了兩聲,指著焦陽向陳光輝介紹道:“這位就是給我治病的醫生,醫術很高明,估計長假結束前病就能好利索。”陳光輝把胖軀扭向焦陽,同時伸出胖手握向焦陽,焦陽也很自然的把食指上移幾公分搭在陳光輝的脈上。陳光輝鄭重其事的對焦陽說道:“現在我交給你一個艱巨的政治任務,一定要服務好趙書記,讓趙書記少受幾天病痛的折磨,盡快的把趙書記的病治好,讓趙書記能以飽滿的精神麵貌重返工作崗位!”說這話的時候焦陽號到陳光輝的脈象波動劇烈,尼瑪,剛才那番慷慨陳詞全都是反話啊!若不是自己可以靠脈象摸出來,還真被這胖老頭人畜無害的表情給蒙騙了,這個陳光輝內心裏是想讓趙書記永遠躺在醫院裏才好呢!焦陽心裏如此想著,嘴上卻不無恭敬的回答道:“請領導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不讓領導失望!”陳光輝似乎對焦陽的態度很滿意,伸出另一隻胖手在焦陽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才撒手。陳光輝又把胖軀轉向病床方向,說道:“國明啊,看到你沒啥大礙我就放心了,好好養病!我這就告辭了!”“蔣芸你去送送陳主任,我就不起身了。”趙國明一邊向陳光輝拱拱手表示謝意,一邊對夫人吩咐道。蔣芸起身和秘書劉剛一起出門送陳光輝離去。十分鍾後蔣芸回來,坐在趙國明的床前說道:“看到你這個樣子,陳光輝一定很失望,他家那個老二在西河省當了這麼長時間排名靠後的副省長,本來也是瞄上了東江省常務副省長的位置,這回又沒戲了,隻要你把身體養好這東江省常務副省長指定是你的,別人都爭不來的。”“瞧你說的,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爭玩具,誰爭到就是誰的,幹部的考察任用都是有一套完善的組織流程的,你以後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別在外麵盡瞎說。”此時趙書記已經把口罩取下來,淡淡的說道。隨著陳副主任的第一個到來,隨後幾天來看望趙書記的大小官員也就接踵而至,一時間寬敞的高幹病房裏堆滿了鮮花和各式高檔水果,至於錢了卡了之類的貴重禮物趙書記則是一概不收,對送這些禮的人還要責備幾句。看到這些,趙國明的形象在焦陽的心目中又高大了許多,要知道像這樣的檔口正是一些心術不正官員斂財的絕佳時機,送禮的人送的理所當然,收禮的人則收的心懷坦蕩。五一節頭三天就來了不下三十名政府官員,有比趙書記官高的,也有與趙國明平級的,更多的則是趙書記的下屬。上級領導送來的是殷殷關愛;平級同僚帶來的是無盡的友愛;下屬們送上的則是濃濃的敬愛,或許還夾帶著些許對自己未來前途的美好期待。這些人到來之後,趙國明都會毫不例外的把焦陽介紹一下,言語中不吝讚賞之情。而多數人都會和焦陽握握手,說一些大同小異的官場套話,而說話時焦陽也一個都不少的號了一下對方的脈象。通過號脈,著實把焦陽內心嚇了一跳,領導們說出的話也無非是一些感謝了,祝福了,寄語了之類的,但摸其脈象卻有著天壤之別。印象最深的就是趙國明的三位上級。趙書記在省裏十五個常委裏排名第七,是處於中等偏上這麼個位置,而來看望趙國明的三位上級更是權柄赫赫。第一個來的是東江省省長鄭民生,焦陽摸其脈象是與趙國明非敵非友,作為省府一號人物鄭民生本可以不來,但是考慮到趙國明在年底的換屆時極有可能出任省府的二號人物,出於搭班子的考慮才過來的,也是借此和趙國明預熱一下。第二位來的是副省長柴誌文,在常委裏排名第六,極有可能在年底出任省委專職副書記,焦陽摸其脈象,言如其表,殷殷祝福發自肺腑。焦陽判斷出柴誌文與趙國明是一係的。第三位來的是現任的省委專職副書記鄭友亮,至於他的去向省委大院裏倒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說鄭友亮極有可能扶正,也有的說鄭友亮去省政協接韓德明的位置。不過鄭友亮五十七歲的年齡確實讓人有點尷尬,往上比還不到點,往下比年齡確實有點偏大,是個可上可下的年齡段。鄭副書記握著焦陽的手如是說道:“小同誌,一定要把趙書記的病早早治好,讓趙書記早日擺脫病痛的折磨,愉快的重返工作崗位,這是我代表省委給你們下達的政治任務。”焦陽感到這位鄭副書記說話時脈象波動的比那個陳副主任還有過之而不及,當下愣在那裏有些失神,焦陽心道這真是領略了人心隔肚皮。還好這層皮如今對我來說形同虛設。看到焦陽傻愣愣的站著也不回領導的話,一旁陪同的王大院長隻當是焦陽見到省裏大領導怯場了,趕緊一旁接話道:“我代表省人民醫院全體醫護人員向上級黨組織保證一定照顧好趙書記,請鄭書記放心,請省委放心!”鄭友亮自然是也是為趙國明做過無輻射的全身CT掃描後才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