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扶住老者,“您別激動,別激動。”老者拍拍王芳的手,“我不激動,不激動,我就是,哎呀—看到你啊,心裏不是滋味,你可知道?”王芳能理解老者的心情,沉默了一會後,老者忽然開口說:“今天是個好日子,白芳啊,你去弄幾個菜,柏樹上的木耳啊,用米水給洗成白色的吃,好好招待下她,來來—”
老者說不激動,看得出來他還是壓製不住內心的澎湃,一貫是“獨有孤明月,時照客庭寒”, 見到故鄉來人,立馬又“複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老者心中有數,她必定是要出去的,可是自己身子骨已經僵硬,恐怕不行了,一壇子醋話飽脹於胃中時刻準備爆發。不知道老者經曆過什麼,為何流落至此,活於此地四十載,難道是出不去被困住了?這裏的人,雖然沒有“豐年留客足雞豚”的熱情,看出來不是十惡不赦蠻不講理的壞人,都是良民,唯一的原因就是這裏不通外界,無路可出。
這可麻煩,看到老者整日拂笛吹奏思國思鄉之曲,自己可能同樣要抱憾終生,遂即想到白姑娘之前的話,何武和李富商可能都還活著,難道在她來這裏短短的一小時內,他們已經被救走了?是這裏人救走的嗎?
竹林深處,一顆蒼天老樹,樹上長滿了白木耳,還有三間直立而建的竹屋,竹青色澤深厚,似乎塗刷了一層高有機物油漆。王芳以為這是老者說的柏樹,怎麼看怎麼像鬆樹呀!樹下天然形成一間密室,白芳進去後挎出個竹籃,問她去不去摘些木耳。王芳問:“這些不是嗎?”白芳說不是不是,“去不去?”
王芳說:“去啊—”老者拄著拐杖,還有些舍不得,白芳忽然一笑,露一副白牙,“回來慢慢和你說的話。”老者笑著點頭,“去吧去吧!”王芳苦澀地笑一下,她現在是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別人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似隻皮球滾來滾去,其實心中念叨的還是何武和李富商。左邊這條路,在前麵這裏分成兩條路,往右去的路被一堵滿是長刺的荊棘牆堵住了,左邊是條下坡路,可以走。
這裏的地形,她不熟悉,反正跟著白芳一路領略了竹林晚的風情,天要黑卻一直不見怎麼黑,白芳說這裏就這樣,白天不透亮,晚上不透黑。王芳問她有沒有見過白雲,藍天,白芳愣一下,說:“伯曾說過你們外麵的世界,哎—白雲是不是真的很美?”王芳說:“當然啦,要是晴天,準有白雲飄的,天上,天是藍的,雲是白的,若是躺在草地上,看著雲,那是種享受。”
白芳失落了,“你不說還好,一說了,我更想去外麵看看。”王芳叫著說:“好啊好啊,外麵可比這裏美多了,你們這就特別像外麵的傍晚臨晚的時候,太陽落山,鳥雀雞鴨歸巢,西邊大車輪紅日頭沉進大海,上麵灰起來,月亮跟著出來了。”白芳沉默,寡言了,路上見不到一個行人,遠遠看到的白霧充滿了竹林和草叢灌木,走近了,霧氣卻消失不見。
“哎—我們兩個名字很像哎!”王芳看著白芳說,“都有一個‘芳’字,是不是有緣分啊?”
白芳不懂“緣分”何意,問王芳她又解釋不清楚。白芳便說:“我們的話和你們是不一樣的,隻是我們族人善於辨別語音,可以一瞬間,學會你們基本的語言,名字隻是字與字拚合而成的,你說緣分是不是說我們名字巧?”
“正是此意!”王芳說。
光線慘淡,前方傳來“嘩嘩”的溪水流聲,映入眼簾的竟是那棵長滿黑木耳的參天古樹,難怪老者說要將木耳用米水洗成白色的。王芳明知故名:“是這樹?”白芳點頭說是,樹後方就是瀑布水潭,在暮色下,那片更顯陰森,王芳想到剛才水潭往上躥出的白色亮球,取話問白芳道:“剛才我看到有白球帶著光從這下麵飛上去……”
白芳說:“不該問的,你少問點,來,幫我沿著樹邊往上,反著,對,對,反著往上割。”樹上被割過的黑木耳留下條痕跡,是螺旋著上去的。割木耳的鏟子類似現在用的梅花頭螺絲刀,不同的是它中間有條長孔,王芳認為是大材小用,割起來卻吃力的很,和平常的黑木耳不一樣,十分結實。
割了半籃子的木耳,王芳看了看白芳,沒張口,白芳抖抖籃子說:“差不多了,你想問什麼?”王芳吃了一驚,“你能猜到我想什麼?”“猜不到,不過我知道你有話說。”白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