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首先得一下，我出生的時候並不怎麼牛逼，父親在我還沒出世的時候就因為在煤礦發生事故見了馬克思，母親生下我後一直沒有再嫁，從小到大都是她與我一起相依為命，嚴格的說起來，我是一個遺腹子。母親是那種比較純粹的農村婦女，在我有記憶的時候，她才二十多歲，但卻因為勞累讓她看起來更像四十多歲的人。
在我十三歲那一年，由於我的過份努力，初中畢業的時候我考到全校第一，名譽雖高，不過沒有一所重點中學為我下發過錄取通知書，原因是我那個山村的學校實在是太垃圾，我這個全校第一平均分也才59。5。及格分都不夠，當然而能進入重點中學。校長覺得很沒麵子，他用一種很慈愛的眼光透過鏡片看了我很久，語重心長的說道：全校就你一個人平均差半分及格，這讓我們看到了教育的希望。你一定要繼續讀下去，長大以後走出大山，為母校爭光。我傻瓜似的點頭稱是，這三年來，我一直很努力學習，我想如果是師資質量再好一些的話，我一定能考上重點高中的。可惜我的故鄉實在是太窮了，全校的學曆最高的人就隻有校??是一個高中畢業，平時上課總是會出現諸多問題，特別是代數課，老師經常是講著講著就被卡住，課後討論幾天幾夜也討論不出個名堂。很多難題重題就因此擱淺。
最體麵的一張通知書是黑山中學來的通知書，在我初中畢業那年黑山還沒批成重點中學，黑山中學的校長與我那破學校的校長有點交情，經常校長再三推薦，黑山中學終於把我列入門下。通知書下來的時候，鑼鼓震天，校長親自為我送上門來，動員全校的師生每人出幾塊錢，在小鎮上吃了一頓自助餐。我不敢讓校長去我家，我家的土牆盡是洞洞，每逢刮風下雨的時候，我總能聽到風穿破牆的嘯聲。
本來我和母親的意思就是沒考上重點高中就不讀了，回家幫忙做農活，經校長這麼一鬧，逼得母親沒法下台。她獨自對著灶台想了很久，也流了很久的流，最後痛下決心的說：虎娃，趕明天咱們把牛拿去賣了吧。
在我那個窮山溝，牛是一家人的命，不管春耕秋收都需要它。有人說投胎在我們那個地方的人的命特苦，這個說法並不完全正確，其實牛的命更苦，一年四季就沒休息過。母親想賣牛供我讀書，這就意味著今後所有的體力活都得靠她單溥的身軀去完成，我確實很想繼續讀書，但一想到本就單溥的母親在沒有牛的幫助下整天在地裏舞動著鋤頭，我心就像刀割一樣難受。我說：不要賣牛，我不想讀書了。
母親沉默了很久沒有吭聲。她趁我去山裏種玉米的時候，自個兒悄悄的把牛牽到鎮上，但是這個小鎮上全是熟人，大家都知道我家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沒有男人，牛是我家的主力，甚至比男人更重要。盡管母親的價位叫得很便宜，硬是沒有人來問，誰也不不忍心買我家的牛。
母親在市場上站了三天，依然沒有人問牛，她很頹廢，在黃昏的夕陽下顯得非常的無可奈何。就在她正打算回家的時候，光棍老張來過來問母親：怎麼？大妹子賣牛？光棍張曾在我父親過世不久托人到我家說媒，被母親嚴辭拒絕。其實我倒是不討厭光棍張，隻是母親崇尚三貞九烈，把光棍張的媒人罵得抬不起頭。看到是光棍張，母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冷漠，不帶任何感**彩的反問，你要買牛？
光棍張歎了口氣，大妹子，牛是莊稼人的根，你賣了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啊？虎子讀高中缺錢？我手頭還有點節餘，要不我先借你，等虎子讀出大學能掙錢再學我吧。母親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交替了好久，才說，張大哥，寡婦門前是非多，我還是賣牛算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固執呢？我借錢給你，你要是怕別人說嫌話，可以打個借條給我嘛，虎子是咱們村的希望，砸鍋賣鐵也該讓他讀書。不過你不能賣牛啊，賣牛就等於是收了莊稼人的命。母親想了很久，妥協了。以前的母親從來不願意與光棍張沾上關係，有時碰麵甚至連招呼也不願打，但是，為了我，王小虎，她終於妥協了。
當母親把帶錢回家以後，她叫我提兩瓶酒到光棍張的家裏去一趟，我到村裏惟一的商店裏去買了兩瓶高老莊，那商家最好的酒也就隻有高老莊，再買半斤花生外加一斤白糖，朝光棍張家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