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傾家蕩產隻為信(1 / 3)

師道將下分成二十四治,所謂“治”,是有序、安定、恩澤、教化的意思,下應二十四節氣,上合二十八星宿,每治設一祭酒,也稱都功,為本治區主掌教務的最高領袖。竇棄口中的揚州治杜祭酒,應該就是師道在揚州的第一負責人,身份地位乃至權勢,都不可等閑視之。

“杜祭酒?”

“神鹿?”

人群中頓時響起陣陣驚呼,再望向竇棄的目光中充滿了敬畏之色。自南北紛亂以來,師道以符籙祈禳社拔,消災卻病,治疾除瘟,度亡濟死,在最下層的民眾裏享有巨大的聲望,三江兩河,道民遍地。而揚州治作為二十四治中的上三治之一,祭酒杜靜之道法通神,十七年前三吳大疫,書符籙投入水中,飲者皆痊愈,乞符水者不遠千裏而來,活人無數,對很多人來,無疑是神仙之流。一般的道民若能親耳聆聽道法,已經足以光宗耀祖,更別提跟其扯上關係,討來什麼神鹿的鹿脯,那是何等的福緣和造化?

竇棄平日裏最享受的就是別人懼怕的眼光,今又額外多了一絲求之不得的豔羨,心中的得意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一腳挑起地上的衣服,本待砸到對方的臉上。可入手絲滑柔軟,竟是難得的上好的料子,一時有些舍不得。不過轉念一想,隻要私下裏謀劃的這件事大功告成,得到的好處以百萬計,什麼樣的衣服穿不起?立刻囂張起來,道:“來,給阿爺聽聽,杜祭酒的神鹿,你打算怎麼個賠法?”

要真是杜靜之親手製成的鹿脯,估計把在場所有人賣了都賠不起,不過這等事空口白話,尤其從竇棄這樣的遊俠兒口中出來,可信度實在大大的降低。

隻是,誰又能真的去找杜靜之求證?不能求證的事,自然是誰的拳頭硬,道理就站在誰的一邊!

徐佑沒有做聲,在身邊這饒臉上打了個轉,他依然水波不驚,讓人看不到一絲的情緒外泄,剛才那一道讓人驚豔的眸光已經隱藏在懶洋洋垂下的眼瞼之中,道:“不管是神鹿也好,是家鹿也罷,足下既然知道我身無分文,自也知道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隻有這身衣裳而已。若要,你拿去,若是不要,那也隻能如此了!”

竇棄側著耳朵,伸手攏在耳邊,道:“你什麼?”然後做恍然大悟狀,道:“哈,諸位聽到沒有?這是跟我耍起無賴了……”

眾人哄堂大笑,竇棄就是錢塘最有名的無賴子,在他麵前耍無賴,就像關公麵前耍大刀,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徐佑眉頭輕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可對付竇棄這樣的人,太實誠是會遭嘲笑的,心思電閃,想到了一個破解當前困境的法子,等眾人笑罷,這才笑著道:“此話未必是無賴……既然你認定他偷了你的鹿脯,想必已經在客舍裏和他身上都搜過了,是不是沒有找到?那隻有兩個可能,一是鹿脯根本不是他偷的,二是他已經偷偷吃掉了,對不對?”

竇棄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斬釘截鐵的道:“肯定是他吃掉了!”

“好,暫且算是他吃了,可你不是這鹿脯是神鹿的肉做成的嗎?吃了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白日飛升,大家來看一看,這位郎君嘴角的血跡還在,別成仙,連剛才被打的傷勢都沒有恢複……杜祭酒當然不會謊,那謊的人是誰,我想諸位心中都有明斷!”

其實被杜靜之的名頭震懾過後,也有人對竇棄的話持懷疑態度,再聽徐佑這樣一分析,更加堅定的認為竇棄在信口胡謅。

信口胡謅也不是不行,人生在世,誰不吹兩句牛皮?竇棄吃的就是這一口飯,擱到平時,沒人會跟他較真。可今的情況有些不同,杜靜之是何等樣人,拿他的名字招搖撞騙,容得,地容得,可道民卻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