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家無餘財(1 / 3)

“其實我早該想到,若非佛門裏的重要人物,也不敢接受王守的托付,更不能將你養在身邊達二十多年不為外界所知。”

徐佑笑著了一句,心裏卻在想著魏國的佛道之爭。靈智架空了曇讖,成了佛門的僧主,可擺在他麵前的是道門的強勢反擊,左光祿大夫崔伯餘和嵩山道人康靜聯手,未必不能從魏國皇帝元瑜的手中分走一杯羹。正如楚國目前的形勢一樣,竺道融步步緊逼,孫冠又不甘束手就擒,兩虎相爭,不定是怎樣的血雨腥風!

皇權的更迭固然殘酷,宗教的鬥爭也不遑多讓,甚至更加殘酷幾分。因為皇權隻是剝奪了對方的肉體,可宗教卻是要徹底洗滌你的靈魂!

南北兩國的國情不同,上層結構組成不同,風俗、文化和信仰也不同,無獨有偶,卻同時發生了佛道兩教的激烈對抗和爭奪。隻能明一件事:推動曆史前行的是曆史本身,並不以任何饒意誌為轉移。

佛門和道門,終於開始了自誕生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交鋒!

徐佑悠然神往,參與曆史的感覺,比起美人醇酒,比起權力錢財,更符合他的心性和口味。

“是啊,師尊的恩德,今生今世也還之不盡!”

何濡低垂著頭,摩挲著手中的杯子,眼眸中是從未見過的溫和與平靜。隻有對著徐佑和左彣,他才會表露出心中的一點真實情緒。之前的無情話,什麼敵人拿著曇讖也威脅不了他雲雲,顯然是給冬至她們聽的,在他內心深處,已經把曇讖當成了父親和導師,既是心靈的寄托,也是靈魂的歸宿。

要不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被刻骨銘心的仇恨熬盡了所有的生命力,吞噬的幹幹淨淨!

“還不盡,也要還!”

徐佑拍了拍何濡的肩頭,道:“先從風門的人情債還起!”

左彣一臉的困惑,道:“我們對風門了解的太少了,連他們想要其翼做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才能主動還上這個人情債呢?”

“你啊,別看了其翼,他既然跟風門做了這麼多次買賣,豈能不往裏麵安排幾個眼線?”

左彣啊了一聲,道:“真的?”

何濡笑道:“正如七郎所,我這五年來先後跟風門打過十一次交道,也收買了裏麵幾個人,並通過適當的時機送進去了幾個……不過,這些人目前都是外圍的人員,接觸不到太多的機密……”

“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隻要眼線埋的夠深,早晚會將籠罩在風門頭上的幕籬揭開。”徐佑沉思一下,問道:“你覺得冬至可以信任嗎?”

何濡想都不用想,直接回道:“可以!她的身世清楚明白,又是詹文君臨行前指給七郎的婢子,應該不會包藏禍心。”

徐佑看向左彣,左彣點點頭,道:“我也這麼想,詹四娘絕不會害郎君的!”

“這是其一!其二,詹文君讓冬至留在七郎身邊,既是為了讓冬至有個地方容身,也是為了讓她和七郎之間的線不至於就此斷絕,日後不定機緣到了,還可以再見麵!”

徐佑皺起眉頭,道:“就事論事,不要扯到詹文君身上。”

何濡和左彣對視一笑,聰明的不糾纏這個話題,道:“是,不詹文君,單冬至。冬至有野心,偌大的錢塘也隻有靜苑能給她提供庇護和實現野心的基石,除此之外,要麼乖乖的嫁給農夫商人作妻作妾,要麼被司隸府收入囊中做狗做馬,要想做一個將自由和未來握在手裏的人,隻能跟著七郎,別無選擇!”

“好!”

徐佑下了決斷,道:“既然如此,你將風門中的眼線逐步交到冬至手裏,跟那邊的聯絡和打探都由她負責。咱們坐困錢塘,耳目閉塞,必須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情報機構,才不至於後知後覺,進退失據。不過現在沒錢沒人,那就慢慢來,先從風門練練手,也順便再考驗一下冬至……”

忠誠是線性的,要在一個很長的時間段裏進行延續,所以今的忠誠,明可能就是背叛,徐佑信任今的冬至,可明呢,誰又的清呢?

估摸著徐佑他們談的差不多了,履霜端著剛做好的薑蜜水直接推門進來,之所以不敲門是因為那樣會顯得太刻意,笑道:“三位郎君口渴了吧,嚐嚐我親手煮的薑蜜水,其翼郎君,給點薄麵,要是不好吃,千萬不要罵我罵的太狠了。”

徐佑訝道:“從不下廚的履霜女娘也肯動一動玉手了?好嘛,我們就是吃毒藥也會吃的滿口餘香,其翼要敢罵你,我跟風虎第一個不答應!”

何濡哼了一聲,道:“既然七郎這麼急切,請你先飲一碗!”

“飲又不是灌,一碗太多了,我嚐一口!”徐佑嘴上的霸氣,實則也肚裏打鼓,對初次下廚的人沒法有信心,戰戰兢兢的端起瓷碗,輕抿了一下,頓時笑逐顏開,道:“履霜,沒想到你還有做廚娘的分,太好喝了!”

何濡奇道:“真的?我嚐嚐……”他不像徐佑那麼矜持,仰頭大喝了一口,抹著嘴嘖嘖道:“嗯,不錯,確實挺好喝。履霜這個手藝,已經不下於秋分了。”

左彣坐不住了,了半的話,嗓子都要冒煙了,忙端起碗一飲而盡,突然臉色僵住,眉眼都要擠成川字,終究沒咽下去,噗的一口吐了出來,濺的案幾和衣服上四處都是,道:“這……太苦了……”

徐佑和何濡同時大笑,何濡指著他道:“風虎,你還是太年輕,我一看七郎的表情浮誇就知道他在故意使詐,你竟然真的喝了那麼多。”

左彣懊悔不已,履霜吐吐舌頭,道:“有這麼難喝嗎?我看秋分就是這樣煮的啊……唔……”話音未落,她已經捂著嘴跑了出去,緊接著聽到幹嘔的聲音。

徐佑打趣道:“你是不是把鹽當做了沙飴?”沙飴就是顆粒微的麥芽糖,家中沒有蜂蜜,徐佑是知道的,要煮薑蜜水,隻能用沙飴。這種麥芽糖成色跟揚州常用的海鹽顏色差不多,都不算白,有點發青,色度不夠純淨,不經常下廚的人很容易搞混淆。

履霜從外麵回來,神情沮喪,做廚娘的心思立刻淡了,道:“比海水都鹹,定是我放錯了沙飴……”

這段插曲讓眾饒心情都舒暢了許多,聽何濡的經曆總是沾染了太多的陰謀和黑暗,讓人負能量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