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張望了一下,道:“秋分和冬至呢?”
“正好方阿姊來請,讓她們去取剛蒸的蓬糕,還有二色蜜漬藕片、。”
徐佑似乎這時才記起隔壁還住在一位才華橫溢的貌美女郎,道:“好些時日沒有吃到方繡娘的糕點了,今怎麼想起送吃的過來?”
正話間,秋分和冬至捧著糕點回來,剛進了房間,冬至嘻嘻笑道:“郎,你可知方阿姊要找我們何事?”
“哦,難不成她們知道周英兒被抓了?”
冬至拍下手,道:“郎猜對了!她們從杜縣尉那裏聽抓到了周英兒,眼見時辰晚了,不能去衙門裏問詢,特地找我們過去問一問具體情況。”
“這是正事,我也要跟蘇女郎起的。咦,她們怎麼不過來直接問我,找你們做什麼!”
秋分將蓬糕仔細擺好,先拿了一份放到徐佑的麵前,忍著笑道:“方阿姊私下裏談起過,郎總是不苟言笑,每次她過來都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你。像這等事也隻敢找我們婢子,不敢驚擾郎。”
“有嗎?”
徐佑摸了摸下巴,他見方繡娘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蘇棠,僅僅見過一麵而已,哪裏談得上不苟言笑,道:“方繡娘當我是青麵獠牙的鬼怪嗎?”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方繡娘境界不到,難免要失之郎君了!”何濡最喜歡拿徐佑笑,夾起蓬糕咬了一塊,讚道:“不過論起廚藝,卻沒話可,當真可餐!”
“好啊,你是我跟子羽一樣容貌醜陋了?”
眾人大笑,徐佑雖然比不上顧允的美姿容,但也稱得上玉樹臨風,尤其長年習武,身段高挺緊致,不像儒生弱質芊芊,別有一番魅力在,怎麼也稱不上醜陋。
“有件事好教郎知曉,蘇女郎家中已經沒有餘財了。”冬至站在徐佑身後,壓低聲音,心的稟道。
“哦?方繡娘講的?”
履霜和秋分都麵露訝色,她們也時常跟方繡娘接觸,卻從沒聽過她這些話。尤其秋分今日剛剛從隔壁回來,所見所聞,無不是普通富裕人家的做派,不曾有破敗之像。
“不是,她肯定不會跟我的,隻是我偶然聽到蘇棠的侍婢要去城裏尋一針線好的女工,將破損的織雲錦衣拿去縫補。”
“縫補衣物難道不是常事嗎?以前在義興時,家中女娘的衣物也不是日日如新。”
“縫補衣物是常事,但這件織雲錦衣是蘇女郎外出、宴客和會友時穿的,之前我見過一兩次,都是做的新裳,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徐佑不置可否,轉頭望向履霜。對女子的了解和認知,冬至遠不及她,履霜點點頭道:“冬至的沒錯,蘇女郎是好顏麵的人,若不是囊中金盡,絕不會願意穿破衣出門。”
徐佑歎道:“反正都是針線縫製的衣服,破了重新補好,隻要不留痕跡,跟新衣沒什麼兩樣。不懂你們女郎,介意這些做什麼?”
“破了就是破了,怎麼能一樣呢?”
履霜和冬至異口同聲,對徐佑的想法很是不解。隻有秋分年幼,還不是真正的女人,懵懵懂懂的道:“是啊,破了再補好,當然可以作新衣來穿啊!”
冬至心中對秋分在義興徐氏的生活待遇表示同情,暗自決定以後要多教教她,道:“除此之外,今日的蓬糕郎有沒有察覺到不同?”
徐佑還沒吃,聞言嚐了一口,道:“沒什麼不同啊,還是酥甜可口,鬆軟滑膩。”
“其翼郎君呢?”
何濡一直在不停的吃,聽到冬至的話剛要抬頭,卻一不心噎到了。旁邊秋分眼疾手快,端起薑蜜水遞了過去,直接送到嘴邊。入口之後,他神色大變,不過畢竟做過和尚,禪定工夫一流,硬是忍著咽了下去,臉都齁的綠了。
“怎麼了?”
冬至莫名其妙,看著徐佑和左彣一臉憋笑,還以為自己惹了什麼禍事。履霜臉紅著解釋道:“沒什麼,剛才我煮的薑蜜水,好像放錯了沙飴,有點鹹……”
秋分聽明白了,忙去倒了茶,何濡一口飲盡,這才回過氣來,無奈道:“何止是有點鹹,整個錢塘的鹽都被你揮霍光了!”
履霜羞慚道:“我明日就找方繡娘,好好學下廚藝!”
“術業有專攻,學廚就不必了!”徐佑又重新問了冬至剛才的問題,道:“其翼,蓬糕你都要一個人吃完了,感覺到異常了嗎?”
“要不是冬至提醒,我還真沒察覺,不過仔細回味,發現這個甜,不太對……”
冬至興奮的道:“是,郎君太厲害了!我去廚下取蓬糕的時候,看到她們用的是餳糟,而之前用的卻是稻飴。蒸蓬糕以飴為上,餳硬而澥,難以入味,更別餳糟了——那是極貧苦的人家為了老幼嚐鮮,才偶爾舍得用餳糟來做糕點。並且以前每隔兩三日,方繡娘都要送點吃食過來,這次隔了半月才做了蓬糕……”
“見微知著!”
徐佑讚了冬至一句,道:“你在船閣看來學到了真本事,既然這樣,我有件重要的事交你去辦。”
冬至得徐佑誇讚,心花怒放,忍不住想要繼續表現,道:“請郎明示,不管何事,我保證辦的不出紕漏!”
就像初入職的年輕,被上司賞識的激動心態,徐佑再了解不過。這種心態利用的好,可以事半功倍,但也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缺點,那就是會貪功急進,冒失壞事。
“先不急,稍後由其翼給你詳談。記住了,此事是為了長久計,不再一時,也不再一地。辦的不好,我們有機會彌補,所以不要有壓力。當然,辦好了,我重重有賞!”
冬至明白,這是一件耗時長久的差事,心情平複了一些,但也因此體會到徐佑顧全她的心思。因為隻有長久,才能讓她不至於充滿朝不保夕之感,才能讓她安心在徐佑的羽翼遮蓋下逐步的實現自我價值。
“諾!”
“秋分,去請蘇女郎過來一敘!”徐佑起身,讓履霜和冬至收拾案幾周邊的殘漬,和何濡左彣前後出了內堂,往見客的二進大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