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我心中突然一酸，兩行淚水順著臉蛋緩緩落下。
“姐姐，你為什麼會哭呢？”
“隻因為想起從前的事情罷了。”
滿月將他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我渾身纏著繃帶，也感覺不到他掌心的溫熱。也不知怎麼，他的手碰著我的額頭，我心裏酸楚的滋味更濃了。滿月手笨拙的給我擦去淚水。
“我從前，有過一個孩子。”
“孩子？姐姐的孩子一定很可愛吧。”
“他才生下來時候，一點也不好看，紅紅的，皺巴巴的，難看極了。可是後來就很漂亮，皮膚白白嫩嫩的，我記得自己抱著他時候，小寶會咯咯的笑，笑得很開心。”
“是嗎？”
“可是他對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我很少抱他的。因為我覺得他很煩人，照顧起來，真的覺得他很麻煩。一會兒餓了，一會兒又想上廁所。我從來都沒有這樣照顧過別人，心裏想想，就覺得厭煩，現在覺得，我那時候真的很自私。”
“姐姐，你不要那樣說自己。”
“現在想想，他就跟現在的我一樣，動也不能動，自己什麼也不能做。而且他還說不出話，他除了哭，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本來想給他做衣服，衣服做好了，又被我攪碎了。”
“那，那是為什麼呢？”
“他還沒有滿月，就被送走了，我明明知道，不過沒有阻止，那時候我覺得，讓小寶走比較好。隻因為我覺得，他帶給我的，一定是很多很多的麻煩。而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姐姐，我總覺得，無論什麼，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捏捏我的手，安慰的話雖然俗套，我心裏卻微微一動。
小寶隻要沒有死，我一定會再看見他。說不定因為他被送走，所以才逃過一劫。
等過了幾日，我隻覺得身上的藥膏變得硬邦邦的，身體也不怎麼發癢，隻是覺得整個人好像困在一張硬邦邦的皮裏麵。花靈拿起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剪刀，將我身上的繃帶剪開，那些黑黑的藥膏都已經變硬了，挑開的地方，我已經看到雪白的肌膚。
我一陣激動，想到自己前幾日那醜陋的模樣，心中仍然發寒。
隻不過藥膏幹後，就緊緊的黏在肌膚上，不容易除去。冰凝燒好洗澡水，讓我沐浴，這一次洗澡水是淡紅色，宛如玫瑰花瓣一樣色澤。水中香氣撲鼻，我隻聞了聞，就好像喝了美酒一樣，幾乎都要醉了。
說來也奇怪，我在這樣子水中泡了一會兒，用手輕輕一搓，那些變硬的藥膏和死皮就紛紛落下。我好像換皮的蛇，情不自禁摸著自己光潤的肌膚。
一桶水髒了，冰凝就再換了一桶，等換了三桶，我總算洗好澡了。穿上衣服，我迫不及待，對著鏡子一照，那鏡中女子肌膚晶瑩，更勝從前了。
我微微一皺眉頭，隻覺得自己樣子似改了幾分，好像講另一個人的神韻描到了我的臉上，和從前的樣子隻有五六分相似。
如此一改，我模樣並未變醜，隻是從前眼角眉梢總帶幾分嫵媚風liu，如今卻多了幾分溫雅俊秀。心中不是滋味，轉念一想，自己早見不得人，模樣改變了，也有幾分好處。我樣子變了，也不知是不是穆默做的手腳，卻尋不著證據。
也不知怎的，我隻覺得如今這張臉，好生熟悉，並非和原來的臉有五六分相似的緣故。總覺得，好像有另一個我熟悉的影子，附著在這臉上。
我心中有些疑惑，卻沒有多想，隻因如今我滿頭秀發都落光了，雖然知道還會長出來，如今這種樣子，卻仍然覺得難以見人。
花靈笑吟吟的走進來，順便遞給我一張帶紗鬥笠，我連忙戴在頭頂。花靈道：“大夫聽說你身體好了，想要看看你。”
我心想穆默果然心思細膩，體貼入微，知道我沒了頭發，定然羞於見人，所以讓花靈送來鬥笠。從這小處就可以看明白，他極善於把握別人的心思。我連忙嗯了一聲，說道：“快請大哥進來吧。”
穆默本就在門外，見到我眼前一亮，微笑說：“賢弟，你身體好了，真是可喜可賀。”
我向他道謝，穆默道：“賢弟生了一場病，氣質卻越加溫柔了。”我聽得心中一凜，不免有許多聯想。別的什麼，穆默也沒多說，隻囑咐我好好休息。
這一場大病，我身體自然虛弱，病雖然好了，可也休息了一個月。滿月天天來看我，陪我說話下棋，倒也不是很悶。
我頭上開始長出頭發，細細薄薄一層，一個月時間雖然沒有長很長，不過那新長出來頭發，卻是烏亮亮的，摸著十分的舒服。我隻盼望快些能有一頭長長的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