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工匠也是提心吊膽,幾個和張泥匠熟悉的工匠問張泥匠:“老爺子,你有沒有把握?一百兩銀子修寶塔,能修正嗎?”張泥匠笑了笑,說:“你們放心,我自有辦法,這一百兩銀子大家分了,什麼時候我讓你們上工,你們就上工,我不叫你們,你們就離那塔遠遠的,放心睡大覺。”
轉眼三天就過去了,工地上沒有一個人幹活,張泥匠也不見人影。杜遠天天來看,不由得心中疑惑。
又是三天過去了,離最後期限還有四天,工地上還是不見人影,杜遠不明白了,把近臣找來一問,近臣回稟說,那些工匠沒有一個逃走,全都在工棚睡覺哩。杜遠咬了咬牙,心道:這些窮光蛋倒不怕死。再過幾天,看他們如何!
又過了三天,張泥匠仍未動工,到了最後一天,可把杜遠氣急了,殺幾個工匠他當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的寶塔,如果不能修正,寶塔崩塌,他可能就會應了那首童謠:
六合崩,雙廟封,杜鵑啼血猿(遠)哀鳴。
他下令把張泥匠和所有工匠全都抓到六合塔下,這些工匠看到杜遠那殺人的臉色,不由得心頭亂跳,全都把目光集中到張泥匠身上。
杜遠手提著大刀,來到張泥匠跟前,厲聲喝問:“張老頭兒,你不是說十天內修正寶塔嗎?為什麼不動工?”張泥匠沒有害怕,問道:“請問大王,何時到期?”杜遠惡狠狠地說:“明天一早,太陽一出,如果寶塔的影子還是歪的,就是你的死期。”
張泥匠笑了笑,說:“好,明日一早,請大王再來看吧。”
杜遠冷笑幾聲,扔下大刀,回宮了。
到了夜裏,數百名士兵明刀明槍地站在塔的四周,盯著這些窮工匠們。隻要有人想逃走,立時格殺勿論。
半夜了,張泥匠將所有工匠都叫了起來,喝道:“開工。”
他吩咐十幾個工匠抬來十幾大筐黃土,堆在一邊,又命令十幾個工匠搬來七八塊夯石,然後吩咐剩下的人,順著塔身的外側,也就是沒有歪的那一側開挖。
眾人一邊幹一邊猜測,難道是為咱們挖墳?明天一旦修不正寶塔,咱們往溝裏一倒,也算有個墳頭。
張泥匠沒有說話,隻是睜大眼睛看著,等到溝挖得差不多時,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抬水向著溝裏倒。一桶桶水流進溝槽,很快就滲下去,張泥匠用木杆試著水,等水滲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喝道:“停止倒水,馬上填土!”
三十多個工匠一起動手,十幾大筐黃土全都填到了溝裏。張泥匠又喝道:“砸夯!”
所有工匠喊著號子,整齊地砸起夯來。
等到把所有的土都砸實的時候,第一道陽光穿破黑暗,照射到塔身上。再看六合塔,竟然完全正過來了。
杜遠趕來看到了這一切,臉上笑開了花,破例賞了每人一兩銀子,這對於他來說,也算格外開恩了。
這天夜裏,張泥匠秘密地將所有工匠都找來,告訴他們趕緊離開汝州。眾人不解,紛紛打問,張泥匠解釋道:“我早就看過了,塔身歪斜是因為一側地基下沉,所以我們在另一側挖溝灌水,讓另一麵的地基也下沉,這樣塔身自然就正過來了,但是兩側地基都下沉,塔還能保得住嗎?不出三天,必定崩塌。到時候杜遠還能饒了我們嗎?”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趁夜離開汝州。
果不出所料,兩天後的正午,六合塔轟然倒塌,杜遠氣急敗壞,下令抓來張泥匠與那些工匠,哪知早已人去屋空,一個人也沒捉到。
此時的杜遠已經顧不得那些工匠了,宋太祖趙匡胤的軍隊已經打過來,沒出半月,就攻克了汝州,封了雙廟,杜遠呢,當然也做了刀下之鬼。
隻怕杜遠到死也沒明白,為什麼正過來的塔會這麼快就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