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開了又敗。

夜姬輕笑著看向水中的鏡像,今天黎明之時,她估計,就會葬身於夜涼山頂了。

門外開始騷動,夜姬最後再看一眼水中鏡像,有些驚愕,水中本來已經定格的畫麵緩慢的轉變。人聲開始靠近,她顧不上這麼多,揚手打翻幡帳邊的燭台,房間裏的幡帳瞬間被點燃起來,夜姬一直看著火光,直到火光蔓延至房門才將存在水中鏡像的銅鼎掀翻,從後窗逃向夜涼山。

許久,夜姬在山下頓足,月色雖模糊,卻也將皚皚白雪反射出柔和的白光來,雖說這山上多是梅花樹,卻從未有一朵花在枝椏上盛開過,那是因為十年前一場逆天大火燒淨了整個夜涼山,而每年都有幾次的山火更是雪上加霜,這山間此後再無活物。

夜姬穿的十分單薄,裏衣外麵隻披了一件黑底金絲龍袍,光腳踩在雪中,已經麻木了,她有些迷茫的向四周看去,隻見行宮外的廣場上滿是星星點點的火光,才如夢初醒般向山頂慢慢走去。碎石割破了她的腳,血跡浸透白雪,夜風吹亂了她銀灰色的長發,呼嘯而過。

“寢宮走水啦!”不斷有侍女的尖叫傳到側殿,劉狂煩躁的支起身體,張口欲製止他們的亂喊亂叫,隻聽一個侍衛大叫:“劉安將軍!那妖女打翻了燭台,從後窗跑啦!”

劉狂聽聞此言立即下床準備開門問個清楚,這次出宮是想來邊塞軍營看看,怎麼會有什麼妖女在?便想叫自己的妻子公孫青薔一同出去看看,卻發現人不見了蹤影。他隻好隨便披件衣服推門出去,一推門,一個小侍女輕叫一聲,隨即快速跪好,這時,劉狂才發現這偏殿前跪了連同公孫青薔在內有十個人,把門堵的嚴嚴實實。

“怎麼?”劉狂皺起眉頭看向公孫青薔,“不睡覺在門外跪著幹什麼?”

公孫青薔低頭不語,倒是他的哥哥劉安騎馬走來,滿麵笑容的對劉狂說:“賢弟,正殿走水了,我讓人去救火,你可以繼續回去休息了。”

“劉安,你耍什麼花樣。”劉狂狐疑,看了看四周戒備的侍衛和行宮外將近幾萬的士兵,“這可不是一個正殿著火需要的人數。”

“賢弟,回房。”劉安的眼神冷了冷,近乎強硬的命令道。

劉狂站在原地,屹然不動,這時,一個侍衛跑過來說:“劉安將軍,妖女已經上到半山腰了,您看。。。”

“可以追了。”劉安高瞰著劉狂,“賢弟,別怪哥哥,我都是為了你。”說罷策馬向行宮正對麵的雪山奔去。

劉狂本就隻是有些懷疑,現在聽劉安這樣說更加確定,這是政變!他們要殺了夜姬,謀權篡位!

一想到夜姬可能會死,劉狂便有些慌亂,胡亂找了一把劍拿到手中,想要追趕劉安,自己的妻子卻伸開了雙臂,決絕的對劉狂說:“老爺,你萬萬不可上那妖女的當啊!”說罷,便將頭磕在地上,希冀自己的丈夫可聽自己一句。

劉狂的眼神逐漸冰冷,他抽出劍挑起公孫青薔的下巴,對她輕聲說:“別擋我的路,誰擋,誰就死!”說完狠狠搡開公孫青薔向行宮的大門走去,劉安還在等著夜姬的下一步動作,火把的光照亮了半個雪山。

“將軍,妖女停了。”鄒統帥看了看山腰上的一塊突起,對劉安說。

“嗯。”劉安也看了看那個突起處,劉狂將視線移過去,隻見銀白色長發的夜姬站在上麵,看著遙遠中原的燈火闌珊,似是要將一切收納眼底,而山腳下的兩股火龍迅速向她靠近著,她似乎絲毫沒有察覺,依舊呆滯的看著中原的方向。

突然,似是感覺到了劉狂的目光,夜姬收回了視線,慢慢的和他的眼睛對視過來,同這個和她相愛五年的男子,冷靜的,呆板的,對視著。

有些弓箭射在她身後的雪堆中,接著是衣裳,最後有幾隻甚至擦過了她的臉,直到有一隻箭紮進了夜姬的肩膀,她才大夢初醒般吃痛把箭拔出肩膀向山上踉蹌著奔跑著。

“姬兒!”劉狂心急如焚,而他身邊的劉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對鄒統帥說:“走吧。”統帥拔出寶劍一揮,將士們都策馬奔騰,劉狂嘶吼一聲將一人擊落下馬,一個翻身騎到馬上向雪山奔去。

夜姬到達了山頂,一隻手按住傷口大口喘著氣,歇了一會兒,她又站起身向那塊十分廣闊的土地走去。

這山頂上的幾百餘人,死在十年前,如今他們的屍骨早已蕩然無存,唯有早已幹涸的血跡深入土地之中,紮根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