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失眠(1 / 1)

X市是一座風景優美的濱海城市。市府所在地是一個不足三十平方公裏的狹長小島。全島僅靠西麵唯一的一座大橋與島外相連,東麵有一片片沙灘,與台灣海峽相接。也許是政治因素吧,多年來很少有大企業、重工業在此落腳,卻造就了改革開放以後,難得的幾乎無工業汙染的城市。近幾年,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房地產業飛速發展,人口急劇猛升,各醫院的門診量也年年攀升,是藥品行業公認的好市場,許多製藥企業都把它定為了甲級市場。

瑰寶藥業幾年前就在此設立了辦事處。

說是辦事處,其實就是在臨東麵海邊不足二百米遠的一居民小區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住房。小區的名稱碧海觀潮可能與緊鄰大海有關。

這是一個修建得較早的小區。大門是兩扇有些陳舊而土氣的孔狀鐵門,開關時會發出“咕滋滋”刺耳的怪聲。幾座六層高、間距很小的宿舍單元將一個不大的圓形水池圍在中間。說是水池,裏麵卻沒有水。池子的周圍間或種著一些稀疏的頗具熱帶風情的植物。周圍是比較狹小的水泥路麵,既是住戶們進出的走道,又是大家茶餘飯後休憩聊天的場所。所有的宿舍單元都沒有電梯,樓道梯子拐角處即使是白天,也顯得有些昏暗。

瑰寶藥業租住的辦事處在小區A座的三樓。既供公司派駐的醫藥代表住宿,又作為辦公的處所。客廳裏對放著四張辦公桌、幾張塑料凳子、一張供吃飯用的小圓桌,與進門相對的牆麵上固定著一張兩米長一米寬的大白板。每到月初,就近幾個地級市場的代表,會來到這裏召開醫藥行業統稱為月會的工作會議,總結彙報上月的工作、計劃安排本月的開發工作和銷售上量工作(行業內稱著臨床工作)。兩間臥室,除了各放著一張單人小床外,幾乎一無所有。一間不大的廚房卻是應有盡有,完全可以自己做飯做菜。與廚房大小差不多的洗手間,可說是“身兼數職”,上廁所、洗漱、洗澡、女性化妝多用。

因前任代表已離職,經理又空缺,娜娜一個人住在了辦事處。

娜娜於中午時分到的辦事處。

由於經濟的原因,她坐的是火車硬座。幾十個小時的疲憊,一旦得到鬆懈,人反而倍覺渾身無力。她坐在塑料凳上發起了呆,心裏湧起的一陣淒涼,與久未住人的房內冷冷的空氣交織在一起,讓她生起一種莫可名狀的想哭的情緒。

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遠離了自己熟悉的所有人和物事,一切都是那麼孤單,培訓時熊熊燃燒起的下市場的激情,被眼前的寂寞和空無一掃而光,心情就如那從窗戶徐徐而入的海風一樣,潮濕而凝重。

癡癡呆呆地坐著,茫然了好一陣,她才長長地歎出一口氣,雙手撐著膝蓋,意圖站起,卻在那一刹那,雙腿酸麻,差點一個踉蹌。隻得坐下伸了伸腿,一會後才起身,開始收拾打掃客廳、臥室、衛生間,最後在洗手間找出已經幹巴巴的拖帕,將所有的地麵拖得幹幹淨淨,又下樓出了小區大門。

站在門口,放眼一望,一切都是那麼陌生。稍作遲疑,她徑直走到不遠處的一排排小商鋪,買了床上用品和其它必須的日用品,換了當地手機卡。

回到辦事處,首先給朱成龍、邱鬆竹、呂梁偉、夏秋菊陶玉潔、馬傳寶等所有熟悉的人群發了短信,告知新手機號碼,然後選了一間臥室,鋪好自己的床。躺在床上,稍事休息了一會,再次下了樓,在小區門外的小食店草草吃了點混沌,算是晚餐,回辦事處後,簡單洗漱幾下,在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候就早早上床準備睡覺。

躺下後,娜娜渾身似散架了一樣。幾十個小時的火車,打掃衛生、上樓下樓購物,所有的疲累似乎這時一起襲擊著她酸軟無力的身體,再加上人在孤獨時最易產生的心理疲勞感,使她更是連再次坐起來都有些困難。她想去關了燈就此睡去,可身子已半撐在床上,意念中陌生而孤寂的環境給她造成的本能的恐懼感,又使她躺了回去。

她睜大著雙眼,呆呆地盯著屋頂,腦海裏似乎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又象什麼都在想。當黑夜籠罩了整座城市後,她腦海裏的景象開始越來越模糊迷離,眼簾也總是不斷地打起架來,似乎每張開一次都已困難重重。在潛意識的支使下,她綿軟地坐起,伸手去關了燈,眯眼躺下,她以為她可以睡了。

可就是起身關燈的那一動,剛才還懨懨欲睡的感覺忽然消失了,整個人一下變得異常清醒,甚至有了一些興奮的感覺,眼皮一合上就感到不舒服,隻有睜開後,那種不爽的感覺才會有些緩解。她翻來覆去地想驅散這種感覺,但是,當她自己都認識到一切都將成為徒勞後,那種感覺已經溢滿了她整個的身體。憑過往的體念,她知道,今晚隻有在徹夜無眠中度過了。

上一次體念,也是她此前唯一的一次體念,是四年前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