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戰事(六)(1 / 2)

“封覽城靠近陵國邊界,自陵國歸降衛國後,依仗兩國往來的藥材生意慢慢發展起來,這才成為北境七州最為富庶之地。雀豪,便是那時冒出頭的一個藥材商人。他自稱是陵國國醫司天雲在衛國唯一的弟子,確實又有些本事,得了封覽城百姓的信任,買賣也就越做越大。”

景玄默娓娓道來,臉上的神色淡淡,語氣也極為平穩,相思不知為何,卻總覺他微微上翹的鳳眼裏冷冷劃過一絲嘲諷的冷笑。那笑浮現在他雲淡風輕的臉上,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一個欺世盜名之輩,竟也叫人當做神仙供起來,當真是……死的好。”景玄默逐字逐行檢查著桌案上的賬目,背對著雀豪的屍身冷冷一笑。

相思從未想過,竟能從向來淡雅如水的景玄默嘴裏聽到這般刻薄的話語,完全沒有死者為大的意思,不禁一怔。

“殿下與這雀豪,可是有什麼過節?”相思實在想不出,一個小小的藥材商人,怎的會和堂堂陵國太子結下積怨。遲疑了一會兒,她方才小聲開口問。

過節?

當年,若不是他偷了母後的醫書,害的母後失足落崖,母後不會遇上微服私行的父皇。若是沒有遇見父皇,母後此生不會被困在那座華麗的牢籠裏,不到三十便鬱鬱而終。

相思望著景玄默被燭火照亮的側臉,被那濃的化不開的哀傷一震,心尖陡然感到一絲抽痛。

景玄默閉口不答,過了好一會兒才斂神另起了話題繼續解釋雀豪的來路,“封覽城內,本有一戶望族姓田,做的也是藥材生意。照理說,就算雀豪有當世無雙的經商之能,但他出身庶民,想要和世代累積的田家一爭高下,也算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可短短幾年內,他不但逼的田家家破人亡,還攬下北境七州全部的藥材生意,成為這裏最有錢的活財神。將軍,你不覺得奇怪?”

相思神情肅淡,唇角微微一勾,自朱唇裏吐出四個字:“背後有人。”

“是。”景玄默將可以的賬目統統攤開,呈現在相思的眼前,靜靜揚起一道欽佩的笑容,“雀豪背後的人,不光財力驚人,連智謀也極為高深,是個難纏的對手。他的眼睛,早在數年前就盯上了封覽城,盯上了大衛與陵、厲兩國,更是……盯上了將軍。”

相思隻是掃過了桌案上的賬本,並未細看,反倒抽出一醫書,隨手翻閱。

“不管是誰,我都要與他鬥上一鬥!”相思劍眉高高飛揚,一雙美目殺氣畢露,那是鬱家人誓死不退的傲骨與魄力。

突然,景玄默從桌案下摸到一個暗格,打開一看,一塊白絹被收納在裏麵。

小心翼翼展開白絹一看,潔白的絹布上,隻有筆墨寫下的一個小小“木”字。

相思眉心一擰,盯著白絹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奇特之處,不解的問道:“藏在暗格之中的東西,想來應當十分重要,可怎麼就一個‘木’字。依殿下之見,這雀豪到底是何用意?”

“還不清楚。”景玄默搖了搖頭,起身道:“此事隻能靜觀其變,我們先取了草藥去救杜將軍再說。”

***

杜斯侯服過藥後,身上的毒素已經祛除,隻是時間拖得久了些,要想痊愈,還得休息數日。

相思與景玄默從杜斯侯的營帳裏退出來時,天已經微微亮了。朝陽還未完全穿透厚厚的雲層,隻若隱若現投下了點點金輝。雖然是夏日,但郊野開闊,天氣較之城內,也還是稍涼一些。

“殿下在想什麼?”從杜斯侯的營帳裏出來,兩人並肩走了莫約一裏路,景玄默卻是一言不發,似是在沉思著什麼事情。

“草藥。”

景玄默白色的廣袖在晨風中漂浮翻轉,整個人沐在無垠的天幕下,那麼柔和,卻又是那麼耀眼。

“草藥?”相思停下腳步,抬眼去看景玄默斂了笑容的俊顏。

景玄默也停下來,一雙鳳眼深邃似是觸不到底的幽潭。他不笑時,繚繞周身的灑脫漫然都像是被裹上了一層厚紗,氣質陡然轉冷,倒和內斂冷漠的三哥有幾分相近。

“那個神秘人能殺雀豪滅口,為何不一把火燒光藏在地窖裏的天星子和蕨喬這兩味草藥?他先是派人刺傷杜將軍,再是吩咐雀豪收購全封覽城的解毒草藥,而後更是不惜殺了雀豪這枚自己在封覽城布局已久的棋子,為的不就是能殺死杜將軍而不泄露身份?如此費盡周折,足見他心思極深,絕不可能是匆忙之間忘記要毀去草藥的。若是他故意留下解毒的藥草,那他之前的謀劃,又是為了哪般?”景玄默望著遠處的封覽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