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驚而起,這可不對,莫非自己師妹在洗他被子的時候弄丟了。這樣,他豈不是負了妖女,而他還信誓旦旦地跟妖女說,此生定不會負她。
他找了片刻,便鬆軟下來,說什麼負不負人家,現在他可是連人家的生死也不知道。又或許,現在的自己才是在夢裏,自己一早已經死了,他這樣一想,便跳了起來,捏了捏自己的臉皮,確實痛著的。他還活著,此番,可是真正回到家了。
“啊……”他這一下乍起,卻驚了來人,來人竟嚇得喊叫了一聲。
秦敬抬頭望來人,一霎眼過去,竟以為眼前的乃是穿著藍衣衫的妖女,可等他看定,才知道眼前之人卻是別人。他眼神間,不無失望。這來人,不過是秦姚姚而已。
天色已經大黑,秦姚姚此時是舉著油燈進來的,便可以看清了師哥臉上神色,那一瞬的失望。使得她心裏生了一絲的不甘心,原本想問師哥的事情,也撂下了。
她往腰間蟋蟀一下,便把一塊那塊無形玉璧給師哥遞了去。“師哥,方才給你鋪床的時候隨便塞到腰帶裏,現在要睡了才看見,你方才急著找的,是不是這個……”
“對了。”秦敬看見玉璧,想起自己這番,並未算負了妖女,便大喜起來,絲毫掩飾不去。秦姚姚卻覺心裏痛了,她隻道這是哪個女子的物什,二師哥這般緊張了去。
秦敬接過玉璧,仔細擦拭了一番,又向上麵嗬氣。秦姚姚還了玉璧,未曾離去,似乎欲言又止。
秦敬卻連頭都沒有抬,說道:“師妹,這玉璧之事,你切不可與師父師娘提起。”他隨意交代這一句,便打斷了秦姚姚要問下去的興頭。她便‘哼’了一聲,扭頭而去,去前還‘砰’地關上了他的門來。秦敬隻道是女兒家的臉,六月的天,卻不明白秦姚姚氣的是什麼?
秦敬自小與姚姚長大,姚姚的小姐脾氣他領教過不少,不會作細想。卻另外想起了,那妖女說過,隻要他們能出得那個山洞去,她便會告訴他,她的名字。但他已出得山洞來,卻並未知道那妖女的名字,那麼,這算不算是妖女失信了。若是他得見回妖女一麵,定要向她討這一個說法來。此際,秦敬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了幽微的笑意。
秦敬想著想著,便累極了,意識也漸熹微。慢慢地去,一室裏間,也生了細微的鼾聲來,伴著白術煙香嫋嫋,靜靜地淌過這一片的山房。
而秦姚姚回房路上,掐好經過一處險要之處,便自腰間摸出一物。那物什細軟,乃是一個繩結,織繩結乃北朝鮮卑人的玩意。南朝人鮮見此物,這繩結,原是伴著秦敬那玉璧放在一起的,實際上是秦敬自阿芙腰間摸玉璧時,不小心多摸了出來的。
這東西,她在房中細看過,乃是一粉色的繩結,絲繩織成一‘芙’字,十分精細。下麵也打了彩色短絡,不像是尋常人家會有之物。這恐怕是哪個小姐的芳名結,應當是女兒家出生時候,娘親織的陪嫁。可比定情之物啊,秦姚姚未見過繩結織成字的。應當說,她連繩結都少見。不理解其中意思,卻以為這是山房中哪個小妞弄來,偷偷送給二師哥的。
而那玉璧之上的絡子,和這個不是一式的,玉璧定然又是別的女子之物。二師哥對著那個女子之物,竟然如此就緊張,全然不把她放在心上了,她可是好氣。她秦姚姚容得一個女子,卻不能容另外一個女子,說起來不過是玉璧昂貴,她不敢丟去,而這卑賤繩結,她才不會還給二師哥。且這二師哥,真不知道自己模樣俊美,到處招蜂引蝶,去一去沐劍穀,便引了好些狂蜂浪蝶跟著回來,她又是一氣。
可她看見二師哥對著玉璧癡迷,竟不敢興師問罪,問個明白,興許她就是怕二師哥說出自己心中所怕。她這回,較真地算起來,乃是自己沒了膽氣,一腔的不忿,堰塞了咽頭。
她越想越是氣,便一下掏盡了這個芳名結,往險要處扔將開去。
那輕飄飄的繩結自崖中落下,一下子不見了。遠看去,那便是個‘芙’字落於山崖深處,一下子就不見了。
阿芙卻真是沒有背信,他們這出了山洞,她便‘告訴’秦敬,她是何名。隻是,秦敬此刻,卻還是不知道,洞中妖女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