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寫得不輕不重,秦敬也是認得,隻是如今情景,該如何脫身?此人一時也想不出個完全之法,隻能不做動靜,低著頭聽候郭義和黑長眉的下著。
郭義此廂顯得有點神情呆滯,不知道是否經不住心中轟鳴,神思都震得失去了似的。隻兩眼放直,雙肩耷拉,一副子喪氣樣,總也提不起了身上本有的英雄氣來。那黑長眉見著如斯情景,也絕了話語,瞟了瞟郭義那眼珠子,甚覺無神,倒也捏不準自己該就此打住,不再言語,還是得越發添些油水加些醋了。
等了好半晌,天已經大亮,卻是那黑長眉首先坐不住了,他這不是給秦敬下了毒?此刻正是想著,若是時間耗了下去,那婆子身上的毒物發作了,到時候怎麼解釋,也是過不去的,便算郭義沒有生疑他要殺人滅口,掩蓋罪行,也要責備他過於殘忍,區區婆子的性命也不得放過。
黑長眉毛想到這兒,那眉毛竟一抖一抖的,生了心思,急著要攆走秦敬了。想到早晚也得攆那婆子,此人便作了長痛不如短痛,單刀直入地給郭義說:“少爺這樣已經好久了?還能救麼?”這說著,便眨巴一下眼睛,拋了個眼色給秦敬。
秦敬本不為所動,卻忽而點了點頭,那點頭的姿勢,甚不自然,與其說是點頭,還不如說是被人往後腦袋煽了一巴掌,便正是阿芙給其人的大椎一穴點了下去。
黑長眉見秦敬總算識得點頭了,當下露出一下輕鬆的笑意。稍縱即逝,回頭看著郭義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然換上緊張關切,仿是他身上的一口肉中了奇毒一般。“就可惜了這後生了,醜婆子你說是不是啊……”
秦敬這番又‘點’了一下頭,兩人這般不自然的來去,郭義倒也沒有發現出什麼,全然是一副呆樣,正是整一副心思都掛在那韓少爺身上去了。又興許此人對待同伴就是信極,所以同伴所說,便不會留個心思。謂怕其懷疑,而留下秦敬的舉措,不過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罷了。
可這著一下,也算教秦敬看清了黑長眉的為人,人便是自己心虛,才會猜疑別人,恐怕這黑長眉一路上做的手腳,還不止這個。
秦敬不由得踏前一步,張口就要說出些什麼。說時遲,那時快,秦敬的步子也還沒到了那地上,卻聽見背後女子捏著嗓子,仿著他的聲音,開口說了話:“這位少爺雖然整夜不安生,不過現在得兩位大爺照顧,奴家我能退下了不,奴家可困了……這往日做買賣也沒得了這個罪過,最合適就是躺下一會兒就過去了……奴家可是少受這徹夜無眠的罪過許多年了。”
此番說話方式,可算是粗野至極,卻恰足了醜婆子的身份,雖說嗓音有些許不對頭。黑長眉也還沒可以說些什麼,更還沒反應得做個了斷。而那郭義就先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耗了一夜的無謂,到頭來如此簡單便能離開,秦敬卻一臉不高興了,誰知背上千筆萬畫,都寫著個‘走’字,他的背脊仿佛就要給別人劃破皮了。就是秦敬還想說什麼,也不好意思著道了,隻得悶沉沉地走向房門。
方走到房門,又見郭義喊了一聲。“這位婆子,徹夜相助,鄙人無以為謝,隻有一隻銀做的手環,你要麼?”秦敬本想說不要,但背後人的聲音卻快快響起。“那奴家就敬敏不謝了。”話音一下,盡管秦敬多麼地不想要人家的東西,也得回過頭來,伸手去接。
郭義便自懷中掏出一件薄布包著的物什,遞給了秦敬。“此物本是贈人,如今已無所用,送予婆子,忘善待。”
“是,是……”秦敬頭低著,片絲不敢看去郭義,心裏又羞又愧,真是難為了一張薄臉皮,眼看著都要被羞愧撐破了。
郭義看著那婆子低頭搖搖,以為她真是困極了,就此把布包置到其手上,給其人的肘彎推去,便把那婆子推出了門外。緊接砰的一下,那房間的門就此關上了,從今門裏門外各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