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翻來覆去做了很多夢。
老太太嘴裏罵罵咧咧,“不會下蛋的雞,不會下蛋的雞”,這聲音有如魔咒般如影隨形,追著我跑,像利劍般射中腦髓,穿透肺腑。我想逃到某個安全的地方,可是一轉身,後麵立著一條大黑狼,嘴幾乎觸到我臉上,齜著牙,目露凶光,我嚇得“哇”一聲尖叫,伸手去抓,大黑狼又不見了。
卻見肖劍鋒踽踽走在前麵,無論我怎麼喊他都不應,我急了,放聲大哭,哭著哭著便醒了。遠處高台上的燈光穿透布簾射在床上,姐姐背對我而臥,我隱約聽到吸鼻子的聲音,像誰在黑夜中暗暗啜泣。
“姐。”我伸頭去看,姐睡得很安詳,長長的睫毛覆於臉上,我俯在她上方,停頓幾秒,沒發現異常。坐直身子扶扶額,難道聽錯了嗎?複又躺下,很快朦朧睡去。
睡夢中我依然聽到吸鼻子的聲音,很想張開眼睛看看,可是怎麼也撐不開眼皮,慢慢地睡得沉了。
第二天照b超時醫生說左邊八,右邊十,我問:“這些數字代表什麼?”
醫生答:“你這個月排卵數量。”
我說:“不可能啊,以前每次都一個。”
“每次一個說明你卵巢功能不好。”很簡單粗暴的回答。
我聽得急了,麵紅耳赤,“從來沒醫生這麼說過。”
“你很正常。”另一個負責記錄的醫生耐心些,“剛才的數是你卵巢每個月排卵的數沒錯,但每個月正常成熟的隻有一個。做試管時我們便要用技術和藥物把這些排出的卵細胞讓它都長大成熟。”
我記起唐曉發的話,她說:“我配了十九個胚胎,那就是十九個娃娃啊。”
真是神奇。
原來如此,我問:“這個數量多不多?”
記錄醫生說:“隻能說正常。”
正常就是好事,像唐曉發一次配十九個,我是不是一次也能配十七八個,心裏美美地想,說不定還是雙胞胎呢,最好是龍鳳胎,嗬嗬!到時老太太的臉會是什麼色?也許,她會高興的吧,起碼是她的孫子孫女不是?
也許已是星期天,來的人少,檢查做起來就快,那麼大一疊單子,竟一上午搞定,當然,有些檢查要求特殊時間段,現在不能檢,那就揣回去吧。主意打定,立馬去買票,中餐買兩片麵包解決。
白天,車走高速,速度是晚上的兩倍,且不許中途停車,到家時天還沒黑。當然,這個家是指我父母家,我才不要回他們家呢。心裏恨恨地想。
母親見我回來當然高興,樂顛顛地端茶倒水。待我坐定後,她說:“我去臥室一趟。”出來時也沒見她拿個什麼東西,隻一個勁問我檢查的情況。我哪知道檢查的情況,結果還沒出來呢,隻得哄她說“正常”。
中午兩塊麵包早已消化,我餓得夠嗆,母親隻顧拉著我問,說不得隻得提醒一句,“媽,我餓了,是不是先吃飯?”
母親的臉一瞬間嚴肅起來,“回你家吃去,我已經給劍鋒打了電話,他馬上到。”
我怒:“媽,你怎麼能這樣呢?什麼時候打過去的?我不回去!”
父親抬頭,老花鏡架在鼻子上,眼神銳利有神,“我支持你媽的決定,你是有家的人,怎麼能動不動就在父母家吃飯?”
我怒極反笑,“好好,你們竟然吝嗇得連口飯也不給女兒吃,那女兒別處吃去,我就不信今天我吃不到飯。”說著背起包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