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兩家人(2 / 2)

“找的什麼工作?”蘇福祥很關心這個,問道。

“老範在深圳建築工地上幹,聽說一個月賺小二百子;”羅烈花興高采烈講開了,“他媳婦兒倒是無一技之長,可在工地給人做飯,不用盯點兒,不耽誤照顧孩子,還可以再幹一份縫補洗涮的活,一個月下來,不比老範賺得少。”

蘇福祥曉得老範是村裏的泥瓦匠,幹建築工正合適。

“看把你高興的,”蘇福祥看著媳婦兒,說道,“好像說的是你自己,已經賺到錢了似的。”

他嘴上這麼說,心裏還是挺高興的,起碼覺得做出去深圳的決定沒有錯。

“我記得咱們毅兒跟他們家兒子差不多大小,”蘇福祥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大概也是五歲光景的樣子。”

“同歲,”羅烈花道,“他孩子跟咱孩子同歲。你忘了那年咱村隻有兩個新生兒降生?一個是咱兒子小毅,一個是老範家兒子小白。”

經媳婦兒一提醒,蘇福祥終於想起來了。

蘇範兩家一個住村東頭,一個住村西頭,沒什麼來往,很少有見麵的機會。就因為兩家的兒子是同一年出生,蘇家知道了村西頭有個範家,範家曉得村東頭有個蘇家,僅此而已。

因為兩家孩子是同一年出生,又都是男孩,那一年全村才隻有這兩個新生兒,所以村上人很自然就把這兩個孩子放在一起做對比。

小白顯得聰明伶俐,小小年紀就會背詩,唐詩宋詞一學就會,教一首會一首。

範家兩口子很得意,逢人便誇自家兒子聰明,連名字都給兒子改了,改成範小白,取自詩仙李白的名字,那意思是說,比不上李白,做小李白也是好的。

消息傳到蘇家耳朵裏,蘇家人很不服氣,羅烈花央求公爹教小毅背詩,可小毅愚訥笨拙,全不是背詩的料,一首詩好久學不會,學會了也是很快就忘。

一家人很鬱悶,把自家和範家擱在一起,整個來了個大比對,找出毅兒比小白強的n個理由來。

從祖輩上論,蘇家有一個當過鄉村教師的爺爺,而範家的祖輩名副其實的一介白丁,鬥大的字兒不識一籮筐,而且早已作古。

論父輩,蘇福祥那是大學漏兒,早幾年參加過高考,差點及第,要說全村唯一可能成為大學生的就是他蘇福祥了,而範小白的父親老範,比他爹也強不到哪去,也是十足的一個白丁。

要說毅兒不如小白的地方也有,那就是長相,小白長得五官端正,虎頭虎腦,毅兒則一臉橫肉,目露凶光。

但學習好壞不在長相上,再說孩子小,長大了還指不定長成啥樣呢。

“那麼,憑什麼到了第三代,毅兒就不如小白了呢?”一家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爺爺在身邊手把手教,毅兒也不會太差的。”

一家人分析來研究去,盤算又盤算,說破大天也不承認毅兒比小白差。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蘇家人徹底失望了。

春耕之際,田野上到處是農忙的身影,村民們每家各自為戰,攜家帶口忙碌在自家承包田裏。

中午休息時,村民來到地頭,吃自家帶的幹糧。

吃完午飯,有的把草帽往臉上一蓋,在地頭上呼呼大睡。

精神頭足的在地頭侃大山,擺龍門陣。孩子們不知道累,在田間地頭嬉戲玩耍,追逐打鬧,他們中間出現了毅兒和小白的身影。

“過來,毅兒和小白!”這時有人在喊,“過來背個詩,看你們倆誰厲害。”

村民們對蘇範兩家,以及他們寶貝兒子的故事都耳熟能詳,樂得看他們比試一番。

倆小子還真聽話,雙雙來到大人們中間,小夥伴們也不自己玩兒了,尾隨過來湊趣。

“背一個‘床前明月光’。”有人喊道。

小白先來,毅兒次之。第一首詩背下來,小白流暢完整,一氣嗬成;毅兒磕磕巴巴,有頭無尾。

“再背一個‘白日依山盡’。”

第二首詩下來,又是小白完勝,毅兒完敗。

……

比賽結果,慘不忍睹。小白背詩好得能甩毅兒好幾條街,毅兒不是一般的差。

從那以後,村民曉得倆孩子的靈氣兒不在一個檔次上,再也不提賽詩的事兒了。

自打地頭賽詩會後,蘇家大人備受打擊,這讓身為民辦教師的蘇爺爺很沒麵子。村民也在私下裏議論,說學習的基因不在遺傳,全村人都知道老範家,上溯三代沒有一個識文攥字兒的,可到了範小白這一代,出了個“過目不忘”的神童。

當時是八十年代初,改革大幕已徐徐啟動,七七年恢複高考,農家子弟鯉魚躍龍門,靠升學走出農村的願景已成事實,農家已經有了望子成龍的意識。

蘇福祥兩口子看到範家兒子在學習上表現的天分,再看自家兒子的愚鈍不開竅,內心備受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