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奔跑的女人(1 / 3)

一個渴望奔跑的女人特別喜歡火車,總是在深夜的石榴樹下期盼著遠行和那個陌生的男人,她的丈夫認為她有精神病,然而開車卻治好了她的夜遊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薑涵是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清晨離家出走的。當時她開著一輛紅色的汽車,行駛在雨中。那天清晨像一個展開的夢,天空和大地全都籠罩在淋漓的雨意裏,像一部感傷的電影場景。公路上滿是積水,遠看像一條濺著水花的河,她的汽車像夢中的紅帆船在水波上滑行。車內的音樂如電影中的主題曲,一個美國鄉村歌手在雨天裏哭泣,心事像雨線一樣纏綿。薑涵覺得自己變成了電影裏的女主人公,感動得淚流滿麵。雨刮器很有節奏地掃去玻璃上的雨水,像一種冰冷的撫摸,丈夫的臉和他的那種撫摸摻和著玻璃和雨水的味道。薑涵在雨天的公路上開著汽車,腦中不停地想象自己開著一條紅色的帆船駛向水天相連的地方;或者騎著一條紅色的大馬,像一段傳說消失在雨霧裏。她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女人,長發和衣服在雨中濕透,迷茫的眼神消失在天際之間。音樂隨雨水流淌。公路牽引著薑涵,她就那麼一直開著車,村莊出現,山頭湧來,故鄉的城市就在車窗之外,她沒有駛進那些熟悉的街道。她被雨水流淌的河牽引,輕易地駛出了家鄉,離開她生活四十年的城市,離開父母、丈夫和孩子,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薑涵一生都渴望奔跑,她是那種目光向著遠方的女人。以前她特別喜歡坐火車,尤其是夜行火車。火車在黑夜裏長鳴,像一頭疲乏而迷茫的駿馬。薑涵特別喜歡那哐哐的聲音,響亮得足以驅趕黑夜的氣息。薑涵坐在火車這匹龐大的馬背上,穿過無邊的黑時,心裏既惆悵又興奮。在小站那些昏昏欲睡的燈光下,薑涵看著下車的人影在雜遝中走散。火車重新啟動,震得夜色碎裂。薑涵的心中總有一種模糊的傷感和輕快,夜裏出征,奔向遠方。遠方在哪裏?薑涵被自己的疑問弄得很憂傷。

所以,薑涵無法遏止心中那股奔跑的衝動。最先是在深夜的夢中,丈夫總是聽見她模仿火車的鳴叫,然後是哐哐的聲音。他被妻子的夢囈驚醒,推了推她,她在半夢半醒之間翻坐在床沿上,穿上拖鞋就去陽台找她的旅行包。那個淡紅的旅行包被她洗得幹幹淨淨,她總是時刻準備著離開家門,丈夫不得不對她嚴加看守。其實,薑涵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女人,她出生在這個城市工作在這個城市,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薑涵還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女人,每天她踩著鍾點在單位和家庭之間往返。她總是清晨六點四十三分在火車的長鳴中醒來,像是夜晚最後一個酣暢的呼嚕,六點五十五分穿好衣服,一邊洗漱一邊做早餐,七點鍾叫醒兒子,七點三十開始喝第一口牛奶。丈夫從來沒想到她會離開家,紅色的旅行包一直沒有啟用。隻是那些夢一直困擾著她,攪得他也睡不踏實,仿佛夜夜睡在火車站似的。丈夫劉強把老婆帶進醫院,醫院的精神分析醫生怎麼也無法分析火車之夢暗示著什麼,最後隻好給她開了大量的穀維素。劉強問醫生穀維素有什麼用。醫生說:“鎮靜,安神。你老婆有些想入非非。”薑涵說:“我其實什麼也沒想,隻是身體裏有些東西鼓鼓蕩蕩的,脹得很難受,也許離開會讓人舒服一些。”劉強白了老婆一眼,覺得一個女人在男醫生麵前說這樣的話太不雅致,但薑涵固執地補充了一句:“真的是這樣!”

醫生讓薑涵到外麵的走廊上稍等一會兒,留下劉強,醫生問起他們夫妻之間的那種事,劉強說:“她以前倒是挺熱乎的,這幾年很冷淡。”醫生說:“你老婆多大年紀?”“四十歲!”醫生“哦”了一聲,劉強不知醫生是什麼意思,醫生建議劉強去找中醫,“中藥對夢有很好的抑製作用。”

薑涵一連吃下了十副中藥,每天幾大碗藥水並未把她腦袋裏混亂的東西清洗幹淨。夜裏她經常在夢中走出家門。她說有人在火車上等她,呼喊她的名字。劉強說:“你要跟他私奔吧?”薑涵看著丈夫的樣子突然有點厭惡,這個男人,自己為他生兒為他洗衣煮飯,這幾年他似乎從來沒有關心自己的心事,薑涵故意把聲音說得有點浪蕩:“沒準會的。”劉強說:“原來你做的什麼夢呀!裝少女,也不看看你都什麼年紀了,你以為有白馬王子在等你?”薑涵果真來氣了:“哪個男人都比你強!”啪地一聲,薑涵的臉上挨了一巴掌,劉強氣急敗壞地說:“打死你這個想入非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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