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又躺了兩天,我沒帶她回去複查,她臉色反而好了不少。
“糖給了麼?”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調侃的笑意,我尷尬了一下,沒回答。但我覺得她很清楚我沒有給。
“那現在去公共休息室吧。”她翻過身去,不說話了。
外麵開始飄起細小點的雪花,因為太小連形狀都看不清楚。隻能留意到漫天的白點。42號果然在公共休息室,鬼鬼祟祟的蹲在角落裏。我走過去的腳步聲吧她嚇了一大跳,猛地彈開手中滑落了彩色的糖紙。
“你……”她似乎被嚇得很慘,哆哆嗦嗦的伸著塗綠的指甲指著我,“想殺人啊?!”
“沒興趣。”我無奈的攤開手,給她看手裏握著的軟糖,“27號叫我送來的。”
手裏滿滿當當的全都是糖,糖紙顏色炫彩十分顯眼。我把手往前一伸,還想說什麼的42號瞬間噎住了,臉慢慢漲紅。我也不想說什麼,把糖塞到她斜背著的包裏,然後轉身走了。
和上次不同,沒有糖果被扔到腳邊。但和上次一樣的是,身後依然傳來一聲怪異的喊叫。
“你們什麼意思?!”
我的腳步也沒有停,因為還要去給q送行。
“為什麼要走?實習期應該還沒結束。”我知道他要離開的時候非常不解。
但我一問,q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尷尬,“是還沒……其實是我老媽,發現我身上有傷,哭著喊著說我被欺負了,硬要我提前離開。”q撓撓頭,有些無語,“其實哪有被欺負啊。傷疤不是男人的象征嗎?”他說著像同事s一樣露出手臂上的傷。
不過一樣的動作他來做就完全沒有男子漢氣概,顯露傷疤的動作像是在哭訴別人對他的傷害。
“跟你s哥學壞了吧。”我無力地看著他。
“沒有學壞啊。我跟你們學到了很多東西。真的覺得非常感謝。”q一臉誠懇,“特別是辛醫生,給了我不少勇氣……”
“哪有。”我聳了聳肩,“你倒是幫了我不少忙。”
現在我身邊,比賽的比賽,出院的出院。早已經不需要專職醫護了。然而q的離開還是讓我覺得缺失了什麼。
醫院門口,q他穿得十分正式,西裝領帶一襯,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醫護。剛來醫院怯懦的神情也幾乎消失,隻剩眼睛濕漉漉的。
一輛車子等在門外,他時間不多。匆匆的說了幾句道謝的話,車子就已經摁了喇叭。雪花落滿了一身。他看了一眼車子,帶著惋惜的表情,腿一邁退開一步。我還想說什麼,他就十分認真的給我鞠了個躬。
“辛醫生,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感謝”他低著頭說。發梢垂落,點綴著朵朵雪色。我噎了半天,待他起來才聳聳肩。
“……不客氣。”
“那我走了。”他抬起頭笑笑,倒退著往門外走,邊走邊朝我揮手。
“慢走,不送……喂,看路啊!”
“嘿嘿。”差點跌倒的q撓撓頭,露出我熟悉的神色,尷尬的似乎在說“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後那個熟悉的身影上了車,慢慢的開遠了。依他的性格應該在車裏朝我揮手什麼的吧。可惜這車的玻璃的顏色非常深,我什麼都看不到。
但我還是扯了扯嘴角,舉起手,揮了揮。
……
時光流逝,冬天緩慢的踏著冰雪離開。女孩的身體就一直不怎麼好,春天,女孩理所當然的染上了流感。本來能下地跑跑的她又躺回了床上。
又輪到我繼續給42號送軟糖了。床頭櫃裏的糖已經見了底,我索性一次性把它們都裝在一個盒子裏帶去給42號。
“這是最後的了。”我把盒子遞給她。
42號已經不再排斥女孩送的糖,很自然的接了過去。臉上劃過一絲失落。
“你知道的吧……”42號抱著盒子悠悠的說:“她跟我們是不一樣的。”42號今天的指甲是黑色的,纖長的手指捂著臉,低沉的對我說:“我們注定要失去她。”
“……”我皺了皺眉。
什麼是注定的。如同20號與28號那邊猛然失去了聯係。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轉院……痊愈……對於病人來說,世界總是有很多可能性的。
但在這個醫院,沒有轉院記錄,痊愈的病人不到兩位數。我看著42號,她也看著我。像是她什麼都知道,而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