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黎明,歐布神情落寞,踏著雜草,披著晨光,一步一步爬上一座低矮的土崗。
土崗上豎著一塊墓碑,碑後是一個新墳塚,幾株灌木稀稀落落地布在土崗周圍。
歐布走到土崗上來,看到墓碑及墳塚,神情更顯黯然,他不由自主地輕歎一口氣,徑直走到墓前席地而坐。
他伸出手,用手指一字一字地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墓碑用極為堅硬細質的石塊刻成,因此碑上的字跡是那般遒勁、滑潤。
這時,他的身後蹣跚地走過來一個人,好似一片樹葉被風吹著飄然而來。
歐布開始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到了狗剩,歎息一聲,說道:“我和歐耶是雙胞胎,我和他剛出生不久,我們的父母就在逃難的途中不幸遇害,是一個傭兵收養了我們,因此我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我和他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狗剩沉默不語,手裏拄著一根木棍,半張臉滿是刀傷,皮開肉綻,觸目驚心,但他的表情是那般的波瀾不驚。
“他一直爭著要當哥哥,我不同意。”歐布接著說道,“他老實說自己的真男人,我覺得他幼稚,為此還嘲笑過他很多次,告誡他不要胡亂在別人麵前嚷嚷,免得讓人看笑話。”
狗剩一步輕一步重地走上來,然後輕手輕腳地在歐布旁邊坐下,把木棍放在了邊上。
他的靜靜盯著墓碑看,心情有些複雜。
過得半響,他終於開口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那個烏島國女人?”
“我不知道。”歐布說,“我想殺了她,可是我答應過歐耶……”
狗剩見他說到一般突然不說了,知道他心中的矛盾,便也不追問。
“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的心意。”狗剩說,“不管你要怎麼處理你跟她的事,你都要想清楚,做出這樣的決定你將來會不會後悔,你一定要問清楚自己。”
“是她害死了歐耶。”歐布說,“這是我永遠都無法原諒的。”
“或許吧。或許這世上確實有無法贖清的罪。”狗剩說,“但是卻沒有不能原諒的人,也沒有不值得愛的人。”
歐布看著狗剩,沒有說話,或許他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狗剩接著又說道:“我想,歐耶也不希望你做傻事吧,他看得清楚,你卻看不清楚。”
歐布冷聲說道:“看清楚又如何,看不清楚又如何,什麼都改變不了。”
狗剩向山崗下的平原瞥了一眼,說道:“總之,我隻希望你能夠明白。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殺人容易救人難,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永遠也無法挽回。”
歐布沉默了片刻,說道:“狗剩兄弟,你貿然把她帶回來,就不怕她心懷不軌,對我們不利?”
狗剩輕笑,說道:“為什麼要怕?她要害我的話,我早就死了。她救過我一命,我救她一命是應該的,並不是因為你的原因我才把她帶回來。”
歐布說道:“可你也應該知道她可能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狗剩說道:“我知道。”他的話聲一直很輕,但極為清楚地把每個字都送入歐布的耳中,好似話隻是對歐布一個人說的,更好似怕驚動墓中沉睡的歐耶。
歐布又是默不作聲地注視著狗剩。
狗剩微微一笑,看向歐布,見他的眼中有不解的目光,便說道:“活著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給別人帶來麻煩,不會帶來麻煩的人,就隻有永遠沉睡的人了。人生在世,不就是不斷製造麻煩和解決麻煩的過程嗎?”
夜幕降臨。
臨時的棲身之處,巨棍一如既往地買賣拾柴生火做飯,卡多瑞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那柄武士刀,一旁的諾德兩眼都是好奇的目光盯著他。雪璃正在給夜櫻查看傷勢情況,狗剩拄著木棍走了過來。
看看還在昏迷當中的夜櫻,狗剩問道:“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沒有生命危險。”雪璃回答,“但是傷得太重,一時半會兒是沒法恢複痊愈的。”
狗剩點了點頭,在一旁坐下。
雪璃給夜櫻蓋上了一件外套,然後來到狗剩身邊,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
狗剩搖搖頭,說道:“不用看了,我清楚得很,沒什麼大礙。”
“那你的臉……”雪璃的話中滿是憂慮。
“毀容了是嗎?”
“隻怕是傷好了以後,也會留下疤痕。我沒辦法讓它恢複如初。”
“無足輕重的小事。”狗剩笑了笑說,“隻要你不被我這樣的麵目嚇到,還讓我抱著睡覺就行。老實說,你不會嫌棄我吧?”
雪璃不知道如何作答,這時狗剩已經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我想我應該努力學一點魂技才行。”狗剩語重心長地說道,“沒有拿得出手的魂技,我難以對抗那個烏島國人。空有魂之力而沒有魂技,就像空有力氣卻不知道往什麼地方使,肯定是要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