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通跪在他身前腳下,頭深深埋著,慚愧欲死。
歎氣,傅經垂眸睇著他。
傅通本是流浪兒,被他救治收留,從少年時代就跟隨自己左右,做著貼身長隨。
後當上管家,更是力求沉穩,慧敏不足,忠厚有餘,即使自己當年權傾朝野之時,他也能做到不顯山露水,處理好府中一切庶務,不存後顧之憂。
骨子裏實是個細致好學,且要強的人。
時間飛逝,一轉眼連他也過了而立之年。
傅經想,他是不是錯了,當年派他下山這個決定!
隻不過是監護個藩王質子六年光景,他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大世麵,怎麼就……
傅經說不上自己是失望多點,還是好奇多點。
他的管家處變不驚,驚事不亂,這或許說的是從前,他連皇帝都敢橫,大小也算個人物吧。
怎麼就,怎麼能,栽在一個小娃娃手裏?日日相對,還被一懵這麼多年?
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傷,他承認!雖然他也栽了!
可是歸根結底,那也是因為這幫飯桶情報不準確,他疏於防備……
更何況,要是早知道那小潑皮竟是個女娃娃,何至於廢這麼多年功夫!
傅經突然生氣的將手中茶盞丟在茶盤裏,茶盞傾倒,未盡的茶順著流瀉出來……
輸了就是輸了,沒那麼多好給自己找借口!
但是虞城這個豎子,送個便宜女兒上京,一騙騙他這麼多年卻是不可饒恕!哼,為著個王位不被永和的血裔所得,他也算是費勁了心機!
"老爺……",傅通聽他怒摔茶盞,微微抬頭,眼中竟愧的玄出淚來。
傅經皺眉,不掩鬱怒,"輕易被幾個婦人瞞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瞧她們孤兒寡母的心軟了?"
也隻有心軟可以解釋了!
"那丫頭兩歲尚在書房偷走了遺詔,你跑回來跟我說被她藏的找不到,那丫頭又死不肯還?怎麼就死不肯還了?"
"她不怕疼不怕死,總會顧念安南王妃怕不怕疼,怕不怕死吧?你不願意拿她母親相要挾,不是自持正直,不過是你憐香惜玉!怎麼?看她們在京城過的艱難,你心存不忍,有意相助?結果倒好,那小潑皮得寸進尺,你一步步受製於人!"
傅經身體倒在軟靠上,上下一溜打量他,"難不成?瞧著那阮王妃青春正茂,稚子可親,你也動了俗念?想成家?"
傅通憋的臉如豬血,"老爺,傅通絕無此意!奴才若存此等苟且心思,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靜默半晌。
傅經咳嗽一聲,還真怕說過了迫得他羞惱的去撞柱子,他的性格再耿直不過,真會的,拉了拉他身上老氣橫秋的衣襟,三十五都沒過,衣服換來換去總是那幾件舊衣,裝什麼老成!
"想成家也不是什麼苟且心思!說來你年紀也不小了!"
傅通竟然兩眼垂下淚來,唬的他主子一愣,暗道自己損的重了?
沒想到傅通一個響頭磕下去,埋首道,"老爺,奴才疏於監督之責,萬死難贖!老爺說的都沒錯,是我心軟……"
傅經怔了怔,慢慢靠回軟靠。
"她們頭進京那些年,太後……您也知道太後,她著意為難阮氏,可謂百般折磨。您曾有令,除阮王妃母子有生命之虞,否則不可妄動。奴才去救,太後也輕易就將人放了,可幾次三番,那阮王妃也是吃盡苦頭,不到兩年,竟幾度病勢沉屙!"
"世……奴才雖然看似受製於那孩子,但是奴才處事卻是知道分寸的,這麼多年,她除了戲耍些小聰明,不外乎都是想讓她們母子兩日子好過些,實沒有做什麼別的出格事……"
"奴才猶記得她三歲那年,不知打哪聽了耳朵知道阮王妃想去廟裏進香,可是再近的寺廟都是在城外了,她跑來跟奴才說,讓她母親去,她留在府裏作抵押,奴才當時、奴才……",傅通哽咽不止,喘息著,竟語不成句……
傅經麵上意味不明,隻是瞧著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有些滲的慌……
不過想及他自幼喪親,怕是最受不得母子情深這樣的事,那小潑皮眼利著呢!還有,既明知是出格的事,自不會過明路,想當然也不會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