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苑允許書童旁聽，就是為了給才識不夠，家境窘迫的孩子們一個機會。對於楚子瑜而言也大概是難得的能與當代學者們近距離接觸的時刻，雖然她本人並不太放心上，但是畢竟父命不可違，更何況是爺爺的期許。
但是大概實在是不是讀書的料子或者楚子瑜太過隨意了，在知學堂天衍房裏，就多了一個紮著總角，坐在公子桌尾捏著根筆不斷點頭瞌睡的小書童。時間久了，總會有人注意到她，比如同樣不好好讀書，仗著自己聰明腦袋上課開小差的周霖淵。
翰林苑的座位是學子大案堂，小方凳。學童坐在桌尾的小方桌上，坐著小蒲團。因為角度巧妙，諸葛離坐姿端莊也會偶爾幫忙擋住視線。楚子瑜至今還沒有沒講課的夫子發現過偷懶。別的書童珍惜機會也不會管她。碰巧今兒天衍房原來在諸葛離身後的同窗休沐。
周霖淵為尋得窗邊的好位置，坐在了諸葛離身後。瞧瞧，讓他發現了什麼？他托著腮看著前麵那個一點一點的小腦袋。那小童一點點的爪爪裏還握著筆，可惜因為主人毫無意識，便隻能一點一點塗畫著。
楚子瑜雖自幼習武，但因為成長環境畢竟在父兄羽翼之下，安逸之中也沒有警覺，小孩子缺覺。她傍晚回去又練功。這課堂上實在是困的不行。一開始還警醒著，後來漸漸放鬆，徹底沒了意識。
周霖淵看她睡得香甜，既驚訝著書童的大膽放肆，卻也覺得是個有趣之人。他玩弄心起，踹了楚子瑜一腳。踢在了楚子瑜右胳膊上。
楚子瑜睡夢中驚醒，茫然回頭。那小孩兒還沒清醒，發絲粘著嘴角的一點口水，衣袖上還有自己留下的腳印，大大的眼睛水潤潤的，帶著迷茫和困惑。周霖淵衝她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喂，小孩兒，感謝我吧。不然知學堂內課中睡覺，你可要被掃地出門了。”
楚子瑜驚訝的瞄了兩眼四周，小心的伸出身子想看看老師在哪兒，卻看著老師離得遠，根本不是發現了她的樣子。聽見身後那人噗嗤笑出了聲，心知自己是被耍了。又看見了自己衣服上的鞋印。起床氣伴著大驚大喜的憤怒一並衝上腦門。她回頭。惡狠狠地頂著周霖淵。
周霖淵隻覺得好笑，一副捉弄完人看笑話，完全不放心上的表情，淡定的回望著。這小孩兒到是野性，性格爆裂，到是不像平常學童唯唯諾諾，膽小如雞。有空到是可以玩玩，讓他眼睛裏染上服輸的色彩，到是有些意思。
這周霖淵，正是當朝權貴大公主的侄兒。大公主本就是性子乖張之人。膝下無子，對這個侄兒也是視若己出。從小與大公主關係親密，周霖淵自覺地同輩中除了那幾個皇子，沒有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再加上皮相好，也是天資聰穎之人。更加無法無天。
楚子瑜看到是他的時候心中一寒，畢竟這混小子是個不服管教的。若是真要跟自己計較起來，怕是能戳穿身份到時候反而麻煩。便悻悻回頭，想著哪天陰他一把，不能正麵衝突。
周霖淵到是剛來了興趣，卻發現小孩兒不再理睬他。便更惡劣的戲弄小孩兒，明明剛剛眼神凶惡，怎麼這麼沒骨氣？他踢了幾腳，楚子瑜忍下了，反而挪著小蒲團遠離周霖淵。於是周霖淵變本加厲，蘸了墨汁，用狼毫甩來甩去，滴下墨汁往楚子瑜身上去。楚子瑜心裏已經念起了心經。想著自己這身衣服在被踢的時候就不打算要了。這下也無所謂了。卻發現那墨汁灑的太大。竟滴了幾滴在了諸葛離身上。豆大的墨汁淋了上去。諸葛離早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卻無法幹涉，周霖淵夫子睜隻眼閉隻眼。可他若舉止不當，夫子定會告上祖父。隻得心中默默歎氣，用眼神注意著兩人行為。也希望楚子瑜不要理周霖淵，盼著夫子早些講完。
楚子瑜這下怒火中燒了，狗咬了你，你不好咬回去，可咽不下這口氣！趁周霖淵繼續抖落墨汁之時，她迅速回身出手，奪過那支狼毫。兩手一用力，啪嗒，掰折了。又丟回了周霖淵桌上。
轉過身去，再不理睬。周霖淵被這一係列動作震住了，看著桌上兩半的筆。聳著肩，捂嘴無聲大笑。這書童真有意思。等下課了跟諸葛離聊聊，這小子跟著他可惜了。
一堂課，四個人盼著早些下課。楚子瑜想著要收拾那混賬一頓，諸葛離想著要調節一下兩人矛盾。周霖淵的小書童戰戰兢兢隻想早些逃離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