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繡莊”顧名思議就是一家繡坊。它這裏的製品車工細致,繡出的圖案栩栩如生,款式也新穎大方,質量和信譽都好得沒話說。
隻不過,從來沒有人知道它的繡坊設在何處,更從沒有人見過它的主人。它既沒有店麵,也沒有繡娘坐堂。客人要製衣裳,隻有在城裏最有名的茶樓“君凝茶坊”留下名字與定金,以及要求。很神秘。但招牌卻響亮的很,況且,它又僅隻是麵向富貴人家來接生意——一件袍子五十兩雪花銀,一般的百姓也穿不起的。以至近兩年來,整個江南的貴族們漸漸把擁有“羅衣”的製品的多少來體現高貴身份的一種了。
那日胡掌櫃告訴蘇離離,外麵對於“羅衣繡莊”的神秘主人是越發好奇了。有人傳說是李宣揚,還有傳說是城東吳家,另外還有些不著邊際的猜想,甚至把羅衣說成是個秘密的江湖組織……總之眾說紛紜,可誰的話都經不起推敲。
蘇離離想了想,傳說吳家還是有些道理的。吳家的三個小姐個個都擅女紅,並且吳家也是姑蘇城裏的一大富商。隻不過,吳家做的是買賣糧食的生意,他這一行目下並無慘淡之狀,吳如海一把年紀,又衣食無憂,不可能需要讓三個女兒來賺錢養家。
而李宣揚……傳到了自家主人身上,胡掌櫃心裏恐怕是有幾分無奈的吧?雖然李家的綢緞鋪是在城內分布得最多,但胡掌櫃和蘇離離都知道,李宣揚是不可能有這些心思的。他若真要做,一定會做得更加神秘,根本不會讓別人猜想到他頭上去的。
至於什麼江湖組織,則純粹是無稽之談了!哪有人既想不為人知,又以這種方式昭告天下它的存在呢?
“小姐,李公子到了。”
蘇離離正在亭子裏出神,一回頭,看見雲姨垂首站在身前,神態畢恭畢敬。蘇離離暗暗歎了口氣,早跟她說過了的,對自己並不需要如此嚴守所謂的規矩,但她仍要堅持這麼做,蘇離離也隻好由她去。
蘇離離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衫上的落花,“他在哪裏?”
“在毓秀閣的小花廳裏。”雲姨拱首道。蘇離離微一凝目,看見麵前這個十幾年來一直默默地疼著她、卻又從不曾逾矩的奶娘頭上,兩鬢赫然已有了雪花般的斑白。
“雲姨,青哥哥這個月還沒有消息來麼?”蘇離離邁步出了亭子。“
“前幾日來信了。說過兩月後會返家省親。”
毓秀閣就在園子的左邊,靠近府裏的正門,是蘇府裏接待賓客的地方。
一個二十多歲的溫雅男子坐在圍椅裏,無比悠閑的品著香茶。
“你來了。”
李宣揚一抬頭,就看到蘇離離站在廳門口。她一身雪白衣裳,頭上依舊無任何贅飾,隻把半份的發量在頭頂挽了個鬆鬆的髻。越是簡單,則越是超塵脫俗啊。
李宣揚放下茶盅,微笑著道:“離兒。這幾日可還好麼?”
蘇離離點點頭,“怎麼不進園子?”自那一年爹爹在城外遇襲,被他路過相救回府之後,蘇府裏就從未曾對他設過限。
“我在等你出來。”李宣揚走到蘇離離跟前,抬手輕輕拈去她鬢間的一片花瓣。“鳴鳳樓來了個新廚子,手藝不錯。有道白玉鳳脯你一定喜歡吃的。”
蘇離離微微低了低頭,道:“采煙出門了。”
“可交待雲姨,讓她一回府讓她去鳴鳳樓尋我們。”別人若聽了蘇離離的話,必然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但李宣揚認識蘇離離十年了,知道她向來話不多,也不會說廢話的。她必定是差了采煙去辦什麼事,正等著她的消息。
蘇離離想了想,道了聲好:“我去交待一聲。”
跟李宣揚在一起,她總是安心的。爹爹曾說,“宣揚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值得離兒托付的。”離兒當時聽了低頭不語,爹爹才想起來,離兒是不喜歡說起這些事的。於是爹爹又撫著離兒的頭說:“就算無緣結白首,也是值得相交一輩子的。”聽完,蘇離離才輕輕點了點頭。爹爹的話,總是不會錯的。
李宣揚先行扶著蘇離離上了她自家的馬車,才上了自己的車,領先往前行去。
自聽采煙說了蘇離離那晚的遭遇,劉叔第二天便不由分說地請了個車夫回來。馬車是府裏本來就有的,還很結實,可蘇離離嫌駕著馬車過市太招搖,不願坐。是以自老爺過世後,就將它擱置在那裏。可這回不能再依小姐的性子了!萬一要是再遇到這種事怎麼辦?況且……小姐的相貌又是如此引人注目,雖說平日裏都有李少爺在維護著,一般的都不敢打什麼主意,但也難保無人暗地裏起壞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