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2 / 2)

茶和酒都有多種不同的飲法,但最終命運也大不相同。

唐盧仝柴門反關,紗帽籠頭,連喝七碗茶,喝得渾身流汗,兩腋生風,作《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詩,被視為千古佳作、奇作。《紅樓夢》中的妙玉則認為“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騾了”。一為開懷暢飲,一為慢斟細品,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與截然不同的飲法,卻均得到人們一致認同,被傳頌至今。

飲酒則不然。如果像盧仝飲茶這樣大碗連飲,會被稱為酒瘋子,至少被視為好酒貪杯;其他飲法,如“文字飲”,則視為高雅,受到讚譽;而“醉紅裙”,則被目為下流,為世詬病。

如此看來,酒就像一個時有緋聞的明星大腕,雖然總是有粉絲為其搖旗呐喊,甚至為之尋死覓活,但有時還是會被人鄙薄得一錢不值,辱罵得狗血淋頭。而茶則像一個端莊穩重的訪談節目主持人,雖然他不會像前者那樣大紅大紫,但他留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總是風度翩翩,氣質高雅。

然而,茶沒有酒幸運。

酒能彰顯個性,使人或愛得如癡如狂,死去活來;或恨得咬牙切齒,不共戴天。因此,酒一問世,酒文化就相伴相生,從《詩經》、《楚辭》開始,歌酒詠酒的詩作就燦若星河。如果將曆史上的酒詩彙編成“酒詩大全”,其篇幅與容量說不定要超過《全唐詩》或《全宋詞》。

茶則不然。自神農嚐百草,發現茶的藥用功能,至公元前1115年,周武王吊民伐罪,推翻商紂王的殘暴統治之後,將巴蜀所產茶葉列為貢品,此後漫長的曆史中,茶葉發展演變過程緩慢。在唐朝以前,詠茶涉茶的詩作寥若晨星。如果將《詩經》中帶有“茶”或“荼”字的詩算起,此後有作者姓名、見於文字記載的僅有晉左思的《嬌女詩》、張載的《登成都白菟樓詩》、孫楚的《出歌》、南朝宋王微的《雜詩》。即便到了唐宋兩朝,茶事日見興盛,但據不完全統計,流傳下來的詠茶涉茶的詩,唐代才500餘首。大詩人李白愛酒詠酒,十詩九言酒;其實他也愛茶,但卻僅留下唯一一首《答族侄僧中孚贈玉泉仙人掌茶》詩。宋代茶詩約1000餘首,愛國詩人陸遊留存的9000餘首詩作中,茶詩僅320餘首,即便如此,他也是當之無愧的“神州詠茶第一人”。此後至近代,茶詩約有2000首以上。這些茶詩,如果單從數量上比較,當然和酒詩相差甚遠。

但另一方麵,茶和酒也同樣幸運。

由於“酒杯觸撥詩情動”,“詩清隻為飲茶多”,所以,茶和酒同樣受到詩人的鍾愛,並因而留下如此多充滿了茶的清香、酒的甘醇的好詩。這些茶香酒味的好詩,形成獨具特色的茶文化、酒文化,在祖國傳統文化的百花園中爭奇鬥豔。

我們在選編了《古代名家酒詩五百首》之後,又選編了這本《古代名家茶詩五百首》。這個選本,對博大精深的茶文化而言,充其量隻不過是管窺蠡測。若要真正領悟茶文化中佛教禪宗的要言妙道,隻有像趙樸初先生所雲:“七碗受至味,一壺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