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林早就想和李福開戰了，今天開減刑會他也被減刑九個月，刑期所剩無幾，再也沒啥心理負擔了，借著點兒酒勁，正式與李福撕破臉皮。若非碰巧張濤查號撞見，李福非被張茂林打個半殘不可。
李維強看了看表：“都後半夜三點多了，你得值班呢。走，回你們分監區。”
李福搖了搖頭：“我不敢回去。單掐我‘掐’不過他，現在又沒有幾個人敢公開幫我跟他幹，我現在回去不是幹等著挨打嗎？”
李維強有點不高興了：“你不回去後半夜的班誰值啊、還用我給你值啊!”
李福就是不肯抬屁股：“我就在這兒呆著，一直等到上午八點富幹事來上班，我找他，讓他給我解決。”
李維強皺起眉毛：“你找監獄長解決都行，但現在必須回去!”
李福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如果張茂林再打我怎麼辦？”
李維強哼了一聲，說：“我跟你去看一看。”
倆人來到四分監區門口時，看見張茂林正抱著個大茶杯坐在值班員的位置上值後半夜班，李福看見他沒睡，便站在門外的夜風裏，不肯進屋半步。
李維強直接來到張茂林身邊：“茂林，你和李福有什麼話好好說一說，別老是打。”
張茂林瞪了一眼縮著脖子在門口晃悠的李福，說：“維強，不是我不給你麵子，這小子不地道，我還沒怎麼樣便挖牆角，想把我撂倒，我要是不幹倒他，就得被他幹倒。”
李維強揮了揮手：“你倆的事兒別和我說，我也管不了。馬上軍管隊就起床了，那麼多人看你倆單掐也不是啥好事兒，你讓他把班值完，等軍管隊出工後再解決，怎麼樣？”
張茂林見李維強已皺起了眉毛，就樂了：“別人的話我不聽，你維強的話我得聽。到上午8點前，我肯定不找他了。”
李維強回頭衝李福招了招手：“來吧，進來值班吧。”
李福遲遲疑疑地走進門裏，卻盯住張茂林，手下意識地扶住門框，不再向裏走一步。
張茂林眯著眼睛樂了：“挨我一頓打就嚇成這個熊樣了？就你這水平還想和我磕？”
然後衝李維強點了一下頭：“我去睡覺了。”抱起茶杯哼著小曲，一步三晃走向裏邊他那鋪了三層棉被一條鴨毛褥子，明顯比別人高一大截的床鋪。
（４）
軍管隊早上4：30起床，整理內務，5：00打飯。然後每人都要打掃一塊分擔區，或是一段地麵，或是一塊玻璃。除了少數幾個有點麵子的犯人外，其餘的都同螞蟻一樣忙碌著。
收拾完衛生後犯人們便統一蹲在門前的甬道上等著出工，沒人敢進屋，誰要再走進監舍一步便會被視為破壞環境衛生，必遭值班員一頓暴打，若有敢反抗者，必遭三名值班員群毆，晚上收工後值班員還會報告本分監區指導員，請出兩要十五萬伏高壓電警棍，馴獸一般“電療”一通。
為了躲開張茂林，李福披了件破棉襖，也同軍管犯人一同凍在冰冷的晨風中。
到了5：50，他帶著軍管隊喊著‘一二一’走到監獄大門前，等分監區的分隊長開提票出工。
6：00整，軍管隊出工了。
富幹事每天6：00給崗兵發槍，他是監區的槍管員。眼看四個分監區的軍管隊分別踏上通往四個場院的土路，富幹事便跨上摩托車，準備回家吃早飯。
他剛想啟動摩托車，大鐵門旁一個專供幹警出入的小門被拉開了，值星員張濤探出頭來：“報告富幹事，四分監區李福找你。”
富幹事頭也不回地說：“你讓他等一會兒，我吃完飯回來再說。”
“是。”張濤答應一聲，剛要關門，李福已擠了過來，大聲喊：“報告富幹事，我有事向您報告!”
富幹事極不耐煩地回過頭來：“有啥重要事兒？要死人了嗎？一會兒都等不了嗎？”
李福哭喪著臉說：“您看我這臉，都是張茂林打的。您要是不馬上解決，我就活不下去了!”
富幹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沒上去老婆的床，睡的是沙發，所以一大早起來就一肚子火，一看李福的模樣，立時火冒三丈：“就你那熊操樣還幹值班員啊？!別他媽整這副熊逼色兒，活不了就死!張濤!”
“到!”張濤大聲答應。
“你把他送回四分監區，讓他們分監區指導員處理，別他媽啥事兒都找我!‘摩托車’“嗡””一聲打著火，一溜煙已開遠了。
張濤關上小門，衝臉色鐵青的李福聳了聳肩：“富幹事說的你都聽見了，可不是我不給你麵子，回去吧。”
（５）
中午的時候，李維強迷迷糊糊的剛睡著，就被人搖醒了，睜眼一看，又是李福。
李維強最恨別人在睡覺時打擾他，剛一坐起來就破口大罵：“你他媽別老來煩我！”
李福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的下巴抖了抖，半天才說：“早上富幹事不管我的事，剛才張茂林又打我，我還沒還過手來，他留在號裏休息的兩個病號也一齊來打我。這件事你一定要向監區報告，富幹事不管，你幫我找王教導員，如果王教再不管，我就得向監獄報告。”
李維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找到中央去都行，別他好煩我。富幹事不管你找我有個＊＊＊＊＊用？滾!”
（６）
第二天早上，四分監區石指導員對這起打架事件做了處理。
就在石指導員進號之前，張茂林又打了李福一頓，不過這次李福沒吃到大虧，當時張茂林的幾個爪牙已堵住了門口，李福一見跑不成了，一貓腰鑽到了床底下，說啥也不肯爬出來，張茂林剛要派兩個人鑽進去把他拽出來，石指導員便進來了。
石指導員打開教育室，張茂林馬上把打架的事放到一邊，先端來熱水、毛巾，侍候石指導員洗臉、刷牙，然後拽出電爐子給石指導員煮了兩袋方便麵，切了一根香腸，等石指導員吃完了，馬上又遞上一包石林煙。
這是習慣。
全大院的條件犯人都有這個習慣，而且所有幹警進號之後，在自己的管轄區內也都享受這種待遇，如果哪個條件犯人沒養成這個習慣，他的條件便也快幹到頭了。不過，大院中所有的條件犯人都認為這是個非常、非常、非常好的習慣。因為這是與幹警促進交流、增進感情的最佳方式，而且又不用花自己的錢。每一個條件犯人都是土皇帝，用這種方式給幹警花去的錢還不到從大幫犯人那裏卡來的三分之一，幹警們一旦吃了、抽了、消費了，便等於是同他們成了“同案犯”，一旦有犯人舉報××條件犯人對他進行勒索，便會遭到幹警的鎮壓。你說這個習慣好不好？